小丁犹豫道:“素日里求她做针线,她没有不应的。但她却从不与我们多说一个字,做针线也是算的极清楚。”
果儿疑惑:“如何算得清?”
小丁似乎是想说又说不清,求助地看向老孟,老孟接话道:“就好比我找三娘做双小儿鞋袜,她便会要求我将马厩彻底清扫几遍,作为回报。若是旁人找她,该是几文钱,就是几文钱,再熟悉的人也不赊账不讲价,一分一厘都不让的。就连驿长和村正找她,也是一样。”
驿长连连点头:“这是真的,我找她做的鞋袜,也是按她要求给了报酬的。”
薛和沾看向驿长:“什么报酬?”
驿长尴尬一笑:“她要前院的人少去后院,打扰她做活……”
薛和沾恍然,原道是这驿长心善有责任心,才对赵三娘如此照拂,却没想到一切都是赵三娘自己争取来的。
这少女虽少言寡语,却是个机敏聪慧胸有沟壑的。只是如此看来,张五娘与赵三娘都是这村里极聪慧有能力的女子,怎会如此轻易地双双失踪?
若说是被略卖人劫掠掳走,以她们的聪慧,怎会毫无痕迹?
但若说是二人自愿离开,又说不通。二人都是孝女,张五娘立志不嫁侍奉母亲,赵三娘不遗余力为母治病,二人年纪轻轻就为不辞劳苦补贴家用,怎会一言不发便双双丢下母亲离开?
薛和沾思索着,对上一旁果儿的目光,见她也微微蹙眉,似与自己一般想不通。
察觉到薛和沾视线,果儿抬眸,与他视线相对,果儿道:“少卿,我想问驿长几个问题。”
薛和沾颔首:“但问无妨。”
驿长察言观色,虽不知果儿身份,但见薛和沾对果儿礼遇有加,知晓这小娘子不可得罪,于是态度谦卑躬身道:“娘子尽管问。”
果儿道:“赵三娘失踪前在做什么?”
驿长看向小丁:“你那日说曾在后院见过三娘,她当时在做什么?”
小丁不假思索道:“做针线,她在帮我缝补过冬的短靴。那是我半月前央她的,那日一早我来喂马,便看见她在补我的靴子,我还特意上前谢了她。”
果儿问:“你可还记得当时你们的对话?”
薛和沾补充道:“尽量原话复述。”
小丁拧眉仔细回忆:“我当时就是向她道谢,说终于轮到我了,又保证说今日定将马棚清理的干干净净。三娘只说下午就能补好,让我到时候找她拿。”
果儿蹙眉:“没有别的?”
小丁摇头:“没了,三娘不爱讲话,总是冷着一张脸,我也不敢与她多说话的。”
果儿又问:“那是你第一个发现她不见了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丁想了想:“我喂完马,又打扫了马棚,就和老孟一起打柴去了,预备着过冬,要多准备些柴,这些日子我们都很少待在后院。傍晚我们回来,在前面吃完饭我才想起找三娘拿靴子,结果发现后院没有人。三娘不知去了哪里,我的靴子还没补完,就放在筐子里。”
薛和沾问:“那之后呢?你们如何确定她失踪了?”
小丁说:“我当时本没多想,以为她是先回家了,直到夜里赵叔来驿站寻三娘,我们才知道三娘没回家,还帮着他找了半宿,找遍了龙首驿也没见人,才确定三娘是失踪了。”
果儿与薛和沾对视一眼,追问道:“你说当时你的靴子没补完?那双靴子可还在?”
小丁点头:“在的,没补完我也没法穿,想着留着等三娘回来了再找她补完。”
果儿道:“可否将那双靴子拿来给我看看?”
小丁闻言一怔,有些犹豫:“这……”
驿长见状催促道:“还支支吾吾干什么?让你拿你就快些拿来。”
小丁涨红了一张脸,到底还是跑去拿鞋了。
小丁走后,果儿又问驿长:“那日驿站里,只有小丁一人见过赵三娘吗?”
驿长点头:“对,这事村正和赵大石来驿里问过好几次了,我吩咐过白日里三娘在后院做活,不许闲杂人等没事往后院乱跑,所以除了在后院喂马劈柴的老孟和小丁,一般没人会去后院。那天刚好轮到小丁喂马,老孟早上吃了饭就赶着驴车去打柴了,到了傍晚才与小丁一同回来,期间只有小丁在后院见了三娘一面。”
果儿颔首,薛和沾又问:“三娘平日里如何用饭,在驿站还是回家?”
驿长答道:“三娘不属于驿站的驿户驿丁,按理驿站是没有她的口粮的,她平日里都是早上吃了饭后过来,晚上吃饭前就回家了。”
穷人家里为节约粮食,没有一日三餐的说法,往往都是朝食、暮食一日两餐。驿长这说法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但薛和沾还是注意到他话里留了余地。
薛和沾挑眉:“你说的是平日里,那特殊情况呢?”
驿长尴尬一笑:“若是后厨求了三娘做点针线,或许也会私下里给她送些吃食……”
薛和沾颔首:“那你可有问过,赵三娘失踪当日,后厨可曾给她送过饭?”
驿长连忙点头:“我问过了,后厨说不曾送饭,那些日子驿站里客满,后厨很忙,也的确不会有这种闲工夫。”
薛和沾追问:“那些日子驿站里都住着些什么人?”
“那可就多了,秋末各州府入京送岁贡的车马就不少,再有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另一群番邦来的商户,往来足有上百人。每年这时候驿里总是最忙的,偏这时候人手也最紧张。三娘突然不见了,驿里浆洗缝补的活也没人做了,我也正发愁呢。”驿长说着皱起一张脸,很是苦恼。
陶承望被害也有些日子了,朝廷新任命户部侍郎一事薛和沾也是知晓的,只是前段时间忙于顾乐安的案子,未曾关注新任户部侍郎人员。
现下两度听驿长说起那位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忍不住问了句:“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他在此处住了多久?”
驿长不假思索道:“有五日呢。”
薛和沾疑惑:“既是上京赴任,此处距离长安不过半日路程,他为何停留五日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