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女眷们还没退干净。
当即就有许多人故意放慢脚步磨蹭起来，就是为了听到陈萤会如何回答。
而太后选择这时候说这个，显然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听见。
她要用这种方式对陈萤施压，逼迫着陈萤答应放过陈月如。
若是陈萤执意要让陈月如留在大理寺，那在众人耳里，就是陈萤不顾念姐妹之情，心狠手辣到要把自己的亲姐姐逼上死路了。
“陈侧妃，其实太子要把你抬为侧妃的时候，哀家是劝过他的。”
太后见陈萤沉默着没有回答，忽然笑了笑道：
“你母亲的出身摆在那儿，这京城里比你更适合做侧妃的女子有太多了。而且哀家先前一直觉得，你的相貌太过娇艳，性情也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妥当。”
陈萤垂着眼眸，静静地听着，她倒要看看太后这个屁能憋多长。
太后清了下嗓子，慢悠悠地接着道：
“但是太子对哀家说，其实你的本性十分温良，哀家这才同意让你当这个侧妃。
可你也该知道，侧妃和普通的妾室是不一样的，日后要帮着正妃打理内院。
若是你对你的亲姐姐都做不到慈悲为怀，那哀家又怎么放心把太子的内院交给你呢？”
陈萤低着头，从太后的角度看过去，她此时就是一副诚惶诚恐，无比尴尬却也只能埋头听自己教训的样子，于是十分满意地勾唇笑了一下。
就算太子再宠着她，力排众议偏要抬她为侧妃又如何？
到了她这个皇祖母面前，陈萤照样只有被她摆弄的份。
她就不信在她这样的威压下，陈萤还敢拒绝她。
忽然，陈萤抬起了头来，眼泪顺着眼角扑簌簌的就往下掉，把她脸上的妆容都弄花了，一张面若芙蓉的美人脸却因为这三分凌乱更显娇媚，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太后皱起了眉，刚要让陈萤别哭了，就听她朗声道：
“皇祖母，您误会了，不是臣妾不肯放过姐姐，是太子殿下不肯放过这个险些害死他孩子的罪人啊。”
殿上的女眷们都清楚听见了这句话。
她们的脚步放得更慢了，一个个恨不得把耳朵竖得和兔子一样长，就想听到太后接下来会怎么说。
太后沉了眼眸，面露不快道：“谁都知道太子是在为你出气，现在既然你肚子里的孩子无恙，只要你肯原谅你姐姐，替她求几句情，太子还能对她赶尽杀绝吗？”
闻言，许多本来看不惯陈萤的女眷都觉得是太后过分了。
她们自己也都是女人，比谁都清楚孩子对后宅的妇人来说那就是命根子。
那是她们用血肉孕育的新生命，是她们血脉的传承，也是她们在夫家立足的根基。
若是有人想害她们的孩子，这和要她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就算对方没有得逞，也该得到严惩，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她们都忍不住把自己代入了陈萤的处境，被自己的姐姐用最恶毒的手段害得差点流产不说，事后夫君要为她讨一个公道，当婆婆的却要袒护这个毒妇，还逼着她去求情，这哪里叫人做的事啊？
太后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显得不近人情了。
她略微缓和了神色，又装出慈眉善目的模样对陈萤道：“这件事确实是你姐姐丧心病狂了，皇祖母也知道你委屈，你会怨恨她更是人之常情。
但皇祖母向你保证，你姐姐她以后再也伤害不到你和孩子，皇祖母会让人把她接出京城一辈子都不再回来，不再到你跟前来碍眼，好不好？”
她看似是在为陈萤着想，可陈萤听了只想冷笑。
把陈月如送走，一辈子都不回来？这样就算是对那个恶毒女人的惩罚了？
陈月如有李娩这个不差钱的母亲，还有太后这个到底要顾念几分亲情的姑姥姥，她就是离了京城，活得也不会差。
到时仍然是住在华贵宽敞的宅子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被一大群仆人伺候着。
这可是平民百姓羡慕不已的神仙日子啊！
陈月如她配吗？
陈萤眼泪汪汪地望着太后，忽然屈膝跪在了地上：“皇祖母，臣妾自从嫁给太子殿下后就恪守女德，只知本分侍奉殿下，从不曾干预过殿下的任何决定。”
太后瞬间沉了脸，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萤仰着头，在泪花之下她的眸光却清明得近乎凛冽：
“臣妾的意思便是说，太子殿下要追究陈月如残害皇嗣触犯律法的决心，不是臣妾一介妇人能左右的。”
太后脸上现出怒色：“你这是在说，哀家让你去向太子求情，就是罔顾大雍律法了？”
“臣妾万万不敢对太后娘娘不敬！”
陈萤并不躲避她的目光，平静地答道：
“只是，能为太子殿下孕育皇嗣是臣妾的三生之幸，臣妾也明白太子殿下如今给臣妾的荣宠都是因为他看重这个孩子，臣妾会尽自己的本分护住这个孩子。至于其他的事，臣妾管不了，更没资格去管，还望皇祖母恕罪。”
说完，她在地上给太后连磕了三个响头。
太后脸色铁青，她没想到陈萤居然真有胆量公然拒绝她，而且把拒绝的理由说得滴水不漏，一点都没落入她设下的圈套。
半晌，她轻轻点头：“好，很好。”
皇后见太后满脸的郁色，又看了眼太后身旁同样神色阴沉的应拭雪，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眼底的那抹笑意却越来越深。
陈萤这次真是把她这位婆母气得不轻，太后也从来都不是宽容大度的人，之后定会找机会变本加厉地惩治陈萤。
这两人掐得越厉害，就对她这个看戏的渔翁越有利。
“哀家乏了。”太后说完这句就站了起来，缓缓走出了大殿。
陈萤一直姿态恭敬地跪在地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站起来。
春桃连忙扶着她，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后，陈萤转身看向皇后。
皇后的嘴角含着笑，朝她点了点头道：“回去吧，好好养胎。”
陈萤笑着应下，和春桃走出殿外回到了马车上。
然后，她看着那张经过东宫暗卫验毒才由春桃交到她手上的纸条，望着上面的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