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总督府的办公室里，杜泽指尖摩挲着那份标注“种子计划·密件”的文件。王涛站在书桌前，军靴后跟并拢时发出轻微的脆响。
“总督阁下，这是我潜伏堪察加三年来的全部汇报。您说过，要师出有名，您要的‘由头’，藏在冻土下的金矿和政客的口袋里。”
杜泽抬手示意他坐下，目光落在文件首页的照片上。那是2005年堪察加半岛的航拍图，湛蓝的鄂霍次克海环绕着广袤的陆地，白色的火山顶像撒在墨绿色绒布上的碎雪，可只有真正踏入这片土地的人，才知道雪层下掩盖着多少肮脏的交易。他翻开文件，王涛的叙述便随着文字缓缓铺展开来。
2002年的勘察加，名义上由勘察加州与科里雅克自治区分治，实则被一张腐败的大网紧紧缠绕。抵达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传说中“火山之国”的壮丽，而是无处不在的权力寻租。时任勘察加州州长米哈伊尔·马什科夫采夫，那个在公开场合以“区域合并推动者”形象示人的政客，背地里早已将半岛的资源当成了私人提款机。
“我第一次见到马什科夫采夫，是在他的私人别墅里。那座别墅建在阿瓦恰湾的悬崖上，占地足有三个足球场大，泳池里的水是从温泉引流的，连铺路的石板都是从意国进口的。而当时科里亚克自治区的土着居民，还在为冬天的取暖燃料发愁。”
王涛的调查从2003年那桩悬而未决的贪腐案入手。当年，马什科夫采夫及其副手被曝滥用1.2亿卢布专项拨款，这笔本应用于改善半岛基础设施的资金，最终流向了州长亲信控制的“极地资源开发公司”。可案件调查刚有眉目，就被当地检察院以“证据不足”搁置，直到2005年7月，更是以“玩忽职守”定性，借着“诉讼时效届满”的名义草草结案。
“这不是简单的滥用职权。”王涛将一份银行流水复印件推到杜泽面前，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我通过种子计划的渠道调取了相关账户记录，这笔钱最终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流入马什科夫采夫在瑞仕的秘密账户，一部分用于贿赂联邦检察院的高级官员，还有一部分被投入了‘五月’金矿的私人开发。”
“五月”金矿，勘察加半岛最负盛名的矿产资源之一，2005年已探明黄金储量达150吨，本该是联邦所有、惠及当地居民的财富，却成了马什科夫采夫的囊中之物。王涛伪装成有意投资金矿的东南亚商人，接触到了矿区的实际控制人——州长的小舅子瓦列里。在一次酒会上，瓦列里酒后吐真言，透露金矿的开采权是马什科夫采夫通过修改地质勘测数据、贿赂联邦自然资源部官员得来的，而矿工的工资被压榨到最低标准，开采过程中造成的环境污染也被刻意隐瞒。
更让王涛触目惊心的是科里亚克自治区的状况。这个位于半岛北部的自治区，地广人稀，2005年人口仅2.5万余人，其中科里亚克族等土着居民占比不低。由于地处公路网边缘，交通闭塞，经济发展本就滞后，却还要遭受层层盘剥。马什科夫采夫以“合并筹备”的名义，将自治区的渔猎配额、土地使用权低价转让给亲信，导致大量土着居民失去生计，只能靠政府发放的微薄救济金度日。
“有一次我去帕拉纳镇调研，看到一个科里亚克族老人在雪地里捕鱼，他告诉我，以前这片海域的鱼群多得捕不完，可现在因为过度捕捞和污染，能捕到的鱼越来越少。”王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不知道，那些非法捕捞船的老板，都是马什科夫采夫的人，他们拿着政府颁发的‘特殊捕捞许可证’，肆无忌惮地掠夺资源，而许可证的审批，只需要给州长办公室塞一笔足够多的钱。”
除了矿产和渔业，油气领域的腐败更是触目惊心。1999年鹅寒签署的西勘察加大陆架油田开发备忘录，本是推动远东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项目，却被马什科夫采夫当成了敛财的工具。王涛发现，州长通过其控制的中介公司，在项目中暗箱操作，将本应属于联邦的股份低价转让给寒国企业，自己则从中收取巨额回扣。2002年寒国方面投入的9千万美元勘探资金，有近三分之一流入了马什科夫采夫的私人账户，而项目的实际勘探进度，却远远落后于计划。
“最可怕的不是腐败本身，而是腐败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王涛语气凝重，“马什科夫采夫的触角不仅延伸到了联邦各部委，还与当地的黑恶势力相互勾结。我在调查过程中，曾两次遭到匿名威胁，一次是汽车刹车被人动了手脚，还有一次，我的住所被人闯入，所有调查资料都被翻乱。若不是种子计划的暗中保护，我恐怕无法活着回到总督府。”
杜泽一直沉默着，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他抬头看向王涛，目光锐利如鹰：“你是说，马什科夫采夫借着合并的名义，正在系统性地掏空勘察加？”
“是的，阁下。”王涛重重点头，“他推动两地合并，根本不是为了区域发展，而是想将科里亚克自治区的资源也纳入自己的掌控，形成更大的腐败网络。一旦合并完成，他将成为勘察加边疆区的实际统治者，到时候再想动他，难如登天。”
杜泽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望向遥远的东方。白夜的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作为远东地区总督，杜泽深知勘察加半岛的战略意义——它不仅是远东地区重要的资源基地，更是鹅国太平洋舰队的重要驻地，关乎着国家的领土安全和经济命脉。这样一块宝地，绝不能沦为腐败分子的私人领地。
“王涛，你做得很好。你提供的这些证据，足以让马什科夫采夫及其党羽付出代价。现在，是时候清理这片冻土下的暗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