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这位新下属就是爱开玩笑,哈哈哈。”旅人在桌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卡维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贸然回答这个让人尴尬的问题,同时自己对着金茉莉,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接过了话头:“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世界上,觉得我最好看的人可能还真不少呢!怎么,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好看吗?”
她巧妙地将这个烫手山芋抛了回去,还顺便升级了问题的“难度”。
这下总能终结这个话题了吧。
金茉莉的视线从卡维脸上移开,重新落回旅人带着促狭笑容的脸庞。她微微张开嘴,似乎正准备回应,却被身旁卡维突然响起的、有着某种急切和认真情绪的声音,硬生生截断了话头。
“从建筑学与美学的角度来讲……”卡维坐直了身体,表情变得异常专注,仿佛在阐述一个至关重要的设计理念:“骨骼结构是整体美感的基础,而外貌的和谐与惊艳,正是建立在匀称优美骨骼框架之上的。”
他看向旅人,红色的眼眸在酒馆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吕人的骨相就非常优越,线条流畅而精致。她的肤色是很健康的莹润,眼睛像是最上等的宝石,头发也如同流动的阳光……这些基础条件,构成了她外在的美。”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却也更坚定:“但不仅如此。吕人的声音很好听,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她的性格也很温柔,懂得体贴他人。她的聪慧与敏锐,更是得到过小吉祥草王大人的认可,就连我那位……嗯,向来挑剔又难相处的室友,也对此无法否认。”卡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只要真正和吕人交谈、相处过,就会明白,她的‘好看’是内外统一的,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光。”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感到一种不可思议,”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好像能包容所有人的棱角,也能理解每个人深藏的苦衷与梦想。”
他似乎很乐于让别人与自己的审美一致,并和他站在同一个角度欣赏同一件艺术品。
旅人侧过头,看着身边卡维那异常专注而认真的侧脸。
暖光勾勒着他眼窝和挺直的鼻梁,那份真挚毫无保留地流淌出来。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卡维有些不一样。明明两人已经相识甚久,彼此也算了解,但他此刻说出的这番话,依然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总感觉……他描述的是另一个人,一个完美无缺的幻影。
可是看他此刻的神情,又如此真诚,绝非虚伪的奉承。
莫非……在他心里,我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滤镜……也太厚了吧!厚得能扛住无相之岩的冲击了!
不过……真希望金茉莉不是钟离伪装的。否则让那家伙听到卡维这么夸我……
算了,管他呢!我今天就坐在这里,倒要看看,谁敢因为这些话欺负卡维!
“太……太夸张了,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旅人被卡维夸得脸颊微微发烫,心里虽然泛起一丝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种膨胀的、难以抑制的认可与得意。
是的,没错,我就是这么好!
卡维真是太识货了!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卡维急切地强调,怕她不信:“而且,我听说……你和艾尔海森之前有过一段的时候,我还不太敢相信。”
他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种“鲜花插在……”的惋惜表情:“那个家伙,真是占了大便宜了。对了,你今天是不是又见到他了?他今天一个人待在厨房,对着汤锅莫名其妙地傻笑了半天,我还以为是我熬夜太久出现幻觉了!”
“填申请表的时候遇到了。”旅人解释道,想起下午在书记官办公室的情形:“艾尔海森……嗯,还算配合,帮我填了那份麻烦的申请表。”
“他还会主动帮别人填申请表?!”卡维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满脸的不可思议,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因为事态紧急嘛,关系到魔神残渣和非法学者,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私事。”旅人倒觉得这没什么:“看在整个须弥安危的份上,他出手帮忙也说得过去吧。”
“当然说不通!那个家伙对别人绝对不是这样的!”卡维斩钉截铁地反驳,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更惊人的事情,压低声音道:“上一次我这么惊讶,还是……还是听他说起,你曾经计划和他生一对儿女的时候。”
“什……什么儿女?”旅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腾”地一下全红了:“那、那不是……那时候我只有八岁的记忆吗!而且这种事情我只和你说过!你竟然转头就告诉他了?”她又羞又恼,伸手就掐住了卡维那张即使天天熬夜、却依然保持着某种水嫩感的脸颊,轻轻往外扯。
“唔……我、我不记得你和我说过啊……唔……痛痛痛……”卡维被掐得口齿不清,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光,看起来无辜极了。
“亏我还把你当闺蜜!你竟然投敌!把我私下的话都告诉他!”旅人继续“控诉”,手上的力道却不知不觉减轻了。
“唔……等等……”卡维似乎抓住了关键,含糊地辩解:“你当时……是不是没特意叫我保密啊?”
旅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仔细回想了一下在轮回中发生的事情……好像……似乎……大概……
“好像……还真是。”她讪讪地松开了手。
在他们两人说话间,之前点好的餐食已经陆续上齐,香气四溢,摆满了小半张桌子。
“两位,饭菜已经齐了,再不享用,怕是凉了。”一直安静旁听的金茉莉,看着旅人与卡维之间孩子气的打闹,
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适时地出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接下来的用餐时光,交谈变得和谐了许多,话题也转向了分堂设计、须弥风物等相对安全的内容。
那种让旅人心脏时不时莫名提起、对金茉莉身份疑神疑鬼的紧张感,似乎也淡化了不少。
也正因为这份逐渐放松的氛围,金茉莉身上的“嫌疑”在旅人心中降低了一些。
另一个进一步降低“嫌疑”的事件发生在晚上。
*
回到旅店套房后,金茉莉主动提议交流染指甲的技巧。她竟然从随身携带的精致小匣子里,取出了用霓裳花精心研磨调制的天然染指膏,手法娴熟地为旅人涂抹。
“你这么年轻,为什么那时会想到……孩子的事呢?”金茉莉用细小的软毛刷子,蘸取着嫣红的花膏,极其仔细地涂抹在旅人的指甲上,语气轻柔,是一种年长女性特有、令人放松的知心感。
“没有啦,真的没有特别想要。”旅人连忙澄清,看着自己逐渐染上绯色的指尖:“那个时候我记忆不全,心智只有八岁嘛,还停留在和朋友玩过家家、扮演‘爸爸妈妈’的年纪呢。说的话不能当真啦。”
“好了。”金茉莉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轻轻捧着旅人已经染上漂亮红色的手,端详了片刻,才抬起眼,目光柔和地看向旅人,语气平静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笃定:“我们副堂主,确实是哪里都好看。”
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用一种叙述往事的口吻轻声说道:“钟离先生偶尔在堂内闲暇时,会与一些新来的年轻仪倌说起你。他曾这样形容——‘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唯卿回眸一霎,堪令璃月港万家灯火尽垂眸。’”
“……”
旅人听完,足足消化了两三秒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钟离端坐于茶室,对着懵懂的新人,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说出如此……如此华丽辞藻的画面。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羞耻、尴尬、以及一丝莫名颤栗的情绪席卷了她。
“要不……”旅人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我还是别回璃月港了吧。”
万一让那些听了这话的新人见到本尊,幻想破灭怎么办?
他这评价……简直比卡维刚才那番话还要夸张一百倍!不,一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