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不去……陆长平心想着。
天山雪莲子他确实想要,那是他变强的捷径。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段,他确实并不想去那个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
乐安的身体还需要调理,家里的日子刚过得热乎,白医仙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
太多的牵挂,让他无法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
还是想多在皇城待一待。
反正皇帝给了一个半月的期限,那就先拖着呗。
不过,陆长平也知道,现在直接回去找皇帝拒绝,肯定也不太好,显得太不给面子,也太不识抬举了。
“回去之后,先装模作样地思考上几天时间,表现出我很纠结、很慎重的样子。”
陆长平摸了摸下巴,心中有了计较。
“然后再去找皇帝,痛陈利弊,找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推掉。或者干脆就说我想先在皇城巩固一下境界,等实力更强了再去。”
想到这里,陆长平心中一松,感觉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
就在这时,一顶熟悉的轿子停在了他面前。
清颜一身飞鱼服,英姿飒爽地站在轿旁,手里牵着马缰。
“大人,回府吗?”
她清冷的声音传来。
陆长平看着她,又看了看那顶轿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回府。”
他一撩衣摆,钻进了轿子。
“起轿!”
随着一声轻喝,轿子稳稳地抬起,朝着陆府的方向而去。
至于北域……
那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现在,他只想回家,抱着老婆,好好睡一觉。
……
……
……
轿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陆府的大门前。
清颜上前一步,伸手掀开轿帘。
陆长平弯腰踏出,脚刚落地,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自家府门口,此刻正站着一群人。
这群人身穿绯色或青色的官袍,一个个双手拢在袖子里,神色有些局促,又带着几分焦急,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
陆长平定睛一看,好家伙,全是熟面孔。
这不正是今日早朝之上,当皇帝提出要给自己升职时,跳出来反对得最凶、嗓门最大的那些官员吗?
当时在大殿上,这几位可是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把他说成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一无是处的废物,拼了老命也要阻止他升任千户。
此时下了朝,竟然还跑到自己家门口来当门神了?
“真是阴魂不散。”
陆长平心中冷哼一声,一股无名火起。
在朝堂上,碍于规矩和皇帝的面子,他不好当场发作,也就忍了。
可现在,这帮人还敢找上门来,真当他是泥捏的菩萨,没半点火气?
“看来是有必要立立威了,否则这帮老油条还真以为我陆长平好欺负。”
陆长平心中有了计较,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他走到那些大臣面前,负手而立,目光如刀,在那几位大臣身上一一扫过,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那几位大臣原本正在低声交谈,见正主回来了,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
被陆长平那冰冷的目光一扫,几人只觉得后背发凉,心中莫名有些发虚。
“几位大人不在衙门办公,跑到我这小小的陆府门口做什么?”
陆长平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莫非是早朝上还没骂够,特意追到家里来,想要继续教训教训本官?”
几位大臣闻言,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几下,随即立刻堆起了满脸的干笑。
“哎哟,陆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
领头的一位姓王的御史连忙上前两步,拱手作揖,腰弯得极低。
哪里还有半点早朝上那副刚正不阿、视死如归的模样。
“误会!全是误会啊!”
王御史赔着笑脸,语气诚恳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下官等人此番前来,是专程来向陆大人赔罪的!”
“赔罪?”
陆长平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几位大人何罪之有?你们可是为了朝廷法度,为了大周江山,才仗义执言的。本官敬佩还来不及呢。”
“陆大人折煞我等了!”
另一位大臣也赶紧凑上来,一脸“推心置腹”的表情,“陆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我们在大殿上阻挠您升职,那并非是有意针对您,更不是看不上您的能力。恰恰相反,我们那是为了您好啊!”
“哦?为了我好?”
陆长平差点气笑了,“这倒是个新鲜说法,愿闻其详。”
那大臣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陆大人您想啊,您年纪轻轻,资历尚浅,若是升迁太快,难免会招来旁人的嫉恨。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也是担心您根基不稳,日后在官场上吃亏,所以才想着压一压,让您多磨练磨练。这……这可都是一片苦心啊!”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一个个表情真挚,仿佛他们真的是陆长平的亲爹亲娘,在为他的前途操碎了心。
看着这群人脸上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有那拙劣到令人发指的借口,陆长平心中一阵无语。
为了我好?
怕我遭人嫉恨?
这种理由,骗三岁小孩都嫌幼稚。
这帮人分明就是看风向不对了。
早朝之后,皇帝又是私下召见,又是留宫用膳。
这帮老狐狸眼看自己圣眷正隆,甚至成为皇帝的心腹,这才慌了神。
生怕自己陆长平记仇,日后给他们穿小鞋,所以才赶紧跑过来赔礼道歉,缓和关系罢了。
“行了。”
陆长平摆了摆手,懒得再听他们这些废话。
他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更不想跟这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有什么深交。
“几位大人的‘苦心’,本官心领了。本官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早朝上的事,本官根本没放在心上。若是没别的事,几位就请回吧,本官还要回去陪夫人。”
说完,他抬脚便要往府里走。
那几位大臣一听陆长平说“不在意”,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可见他要走,又立刻急了。
这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他们这趟岂不是白来了?关系还没拉近呢!
“陆大人且慢!且慢!”
王御史连忙伸手拦住,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陆大人虽然宽宏大量,不与我等计较,但我等心里过意不去啊。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免得日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是啊是啊,陆大人留步。”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一副上赶着巴结的样子。
其中一人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陆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不知散朝之后,陛下单独召见您,可是有什么重要差事委派?”
这话一出,几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皇帝到底跟陆长平说了什么?
是不是又要给他什么大权?
这也完全决定,他们究竟该与陆长平,走什么样的关系。
陆长平停下脚步,看着这几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心中冷笑。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皇帝也没说要保密,而且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帮人的反应。
“也没什么大事。”
陆长平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陛下也就是想派我去北域,执行一个任务。一个关乎国运的大任务。”
“北域?!”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愕。
陆长平接着说道:“正是因为这个任务太重要,需要临机决断之权,所以陛下才特意将我升为千户。毕竟,只有千户有了‘巡查’之权,出了皇城,才能指挥得动各地的锦衣卫,便宜行事嘛。”
几位大臣听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先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陛下要力排众议升他做千户,原来是为了去北域办事方便!
紧接着,他们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北域?
那个鸟不拉屎、天寒地冻的鬼地方?
那里民风彪悍,宗门林立,朝廷的管辖力度极弱,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而且,去那种地方办差,那是典型的苦差事啊!
吃不好睡不好,还随时可能把命丢了。
这……这真的是恩宠吗?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开始犯嘀咕。
陆长平这才刚刚新婚,正是跟乐安公主如胶似漆的时候。
结果皇帝转头就把他派到几千里之外的北域去吃沙子喝西北风?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疼女婿的样子啊。
难道说……
皇帝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重视陆长平?
或者说,这所谓的“升职”,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流放?是明升暗降?
一念及此,几位大臣的脸色都变了变。
原本那股子热乎劲儿,瞬间冷却了不少。
如果陆长平真的是被“发配”了,那他们还费这么大劲巴结个什么劲?
王御史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那……不知陆大人打算何时启程啊?毕竟北域路途遥远,又是这等大任务,想必陛下催得很急吧?”
陆长平将众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好笑。
这帮人,还真是现实得很。
他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两个字:
“不去。”
“什么?!”
几位大臣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不去?!”
王御史声音都变了调,“陆大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要抗旨不遵吗?!”
这也太疯狂了吧!
刚升了官就敢抗旨?这要是传出去,别说千户了,脑袋都得搬家啊!
陆长平看着他们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几位大人想多了。”
他慢悠悠地说道,“并非本官要抗旨,而是陛下特许,本官可以不去。”
“陛下说了,念在我刚刚新婚,不忍心让我夫妻分离,所以特许我可以抗旨,让我自己考虑一段时间。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陛下绝不强求。”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几位大臣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特许抗旨?!
这是什么概念?
这哪里是什么流放,这简直就是宠上天了啊!
自古以来,皇命如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到了陆长平这儿,皇命竟然成了可以讨价还价、甚至可以拒绝的“商量”?
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多深的信任,才能让皇帝做到这一步?
几位大臣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轻视和怀疑,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浓烈十倍的敬畏和巴结之心!
这陆长平,那是真真正正的简在帝心,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啊!
“哎呀!陆大人真是……真是深受皇恩啊!”
王御史反应最快,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震惊切换回了谄媚,甚至比之前还要夸张,“陛下对陆大人如此体恤,实在是羡煞旁人!陆大人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是啊是啊!能得陛下如此看重,陆大人日后必将位极人臣!”
众人纷纷附和,马屁拍得震天响。
就在这时,王御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喜。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准备好的礼物。
那是一块成色还算不错的玉佩,本来是打算拿来当个见面礼,意思意思就行了。
毕竟他们之前觉得,只要稍微服个软,给个台阶下,陆长平应该也就不会计较了。
可现在……
得知陆长平竟然受宠到这种地步,连抗旨都被允许了。
这块玉佩……就显得太寒酸了,太拿不出手了!
这要是送出去,不仅起不到赔罪的作用,说不定还会被陆长平认为是在羞辱他,反而结了仇!
王御史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僚,发现大家的脸色都跟他差不多,一个个手捂着袖子,神色尴尬,显然都是准备的礼物太轻了,现在不好意思拿出来。
“咳咳……”
王御史干咳了两声,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对着陆长平拱手道:
“陆大人,今日……今日来得实在是匆忙,下官出门急,这……这给大人准备的贺礼,竟然忘带了,实在是失礼,失礼啊!”
旁边一人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也是!本来准备了一份厚礼,结果出门太急,落在府上了!哎呀,真是老糊涂了!”
“我也是,我也是!今日这手空空而来,实在是没脸见陆大人。改日!改日下官一定备上厚礼,专程登门向陆大人请罪!”
众人纷纷找借口,想要把这茬揭过去,等回去重新准备一份像样的厚礼再来。
陆长平看着他们这副窘迫的模样,心中好笑。
他当然知道这帮人心里在想什么。
“几位大人太客气了。”
陆长平摆了摆手,故作大度地说道,“心意到了就行,什么礼不礼的,本官也不缺那点东西。既然没带,那就算了,也不必再补了。”
他正准备结束这场闹剧,转身回府。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不合群的声音。
“哎?各位大人都没带礼物吗?”
只见一个身形微胖、满脸堆笑的官员从后面挤了出来。
此人姓赵,平日里在朝中也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角色,总是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
赵大人一脸庆幸地拍了拍胸口,大声说道:“还好还好!还好我带了!”
说着,他伸长了脖子,对着不远处的巷子口招了招手,高声喊道:
“来人啊!快!把东西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