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临安城飘着细柳絮，谢逸风摘下束发玉冠，玄色劲装外随意披了件月白织锦大氅。
腰间只悬着枚青玉螭纹佩，混在熙攘的行人中倒像个风流贵公子。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折扇，目光掠过绸缎庄前嬉笑的绣娘，忽然在街角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李大人又往吏部衙门前转悠了三趟。”小顺子垂首立在茶棚边，将新沏的碧螺春推到石桌上。
“瞧着神色比前日更焦灼，方才在胭脂铺买了支赤金点翠步摇。”
谢逸风轻啜了口茶，滚烫的茶水熨过喉头，却不及眼底泛起的寒意。
他望着远处李轩来回踱步的身影，折扇在掌心重重一合：“倒是沉不住气了。”
小顺子压低声音：“属下按您吩咐，在云来客栈装作偶遇，提起殿下似乎对范府的九姨娘有些不同……”
话音未落，忽见李轩攥着钱袋匆匆走来，他连忙敛了神色，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钱袋时，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汗。
“劳烦小哥多替在下美言。”李轩挤出讨好的笑，目光却死死盯着青梧腰间的鎏金腰牌。
“若能得太子殿下看重，日后必有厚报。”
待李轩远去，小顺子将钱袋搁在桌上，青铜钱撞击声清脆如铃。
谢逸风望着钱袋上绣的并蒂莲，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裹着寒冰：“他以为我是贪图美色？”
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题着的“明月照高楼”被风掀起一角。
“正好借他这股子急切劲儿，好好磨磨这把刀。”
暮色渐浓，茶棚的灯笼次第亮起。
谢逸风起身时，大氅下摆扫过青石，惊起几只麻雀。
他望着李轩消失的方向，眼中浮起算计的幽光——棋局将开，这第一步棋，终是落稳了。
暮春的晚风卷着槐花香掠过李轩的衣摆，街边酒肆飘来猜拳声，却丝毫扰不乱他翻涌的思绪。
太子对范府九姨娘有意，这既是机会，也是考验。
“必须得做点什么。”他站在朱漆斑驳的巷口喃喃自语，靴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碎石。
月光斜斜地洒在青砖墙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倒像是条伺机而动的蛇。
想起当日在柳禹琛面前摊牌，李轩隐隐有些后悔。
过刚易折，他还是不够圆滑，过早暴露目的，陷自己于被动。
如今若无所作为，不仅在太子面前失了颜面，更可能让到手的委任状化作泡影。
李轩指尖摩挲着衣摆，细细思索对策。
“内宅进不得，但这正门，总不至于对我闭门羹。”他眼底闪过狠厉，转身疾步走向客栈，衣摆带起的风卷走了脚边半片枯叶。
次日清晨，李轩特意换上簇新的月白锦袍，腰间系着新买的赤金点翠步摇，又命小厮取来最名贵的徽墨与宣纸，亲手写下拜帖。
笔锋在“仰慕久矣”四字上刻意顿了顿，墨汁晕开成小小的团，倒像是他心底盘算的阴云。
当鎏金洒银的拜帖递到范府门房手中时，日头已爬过中天。
李轩望着紧闭的朱漆大门，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忽然觉得后颈渗出的薄汗将衣领都洇湿了。
门环上的铜狮威严地盯着他，仿佛早已看穿这场蓄谋已久的试探。
“且看范府，接不接这招。”他在心里冷笑，袖中的拳头却越攥越紧，等着即将到来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