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黄，墙壁两边摆满茶盏。
曦月眉头紧蹙，回头看向赵元衡。
“这就是你的……”
曦月斟酌许久，卧室二字实在与这不相符，她不好意思强行把这不知该叫什么的房间贴上卧室二字。
最后她干脆放弃挣扎。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曦月这么一问，赵元衡飞速扫视一圈自己平日经常待的厢房。
嗯……确实不太像卧室，说是书房可能还贴切点，毕竟除两面墙的茶盏外，还有一架子书。
见赵元衡自个也说不出个一二，曦月不再纠结，缓步走到茶几边，盘腿坐在蒲团上。
赵元衡立马走到曦月对面，施施然坐下。
曦月轻叹一声。
赵元衡这些年着实过得不好！
都当上魔主了，结果却连间像样的休息卧房都没有。
修士虽然不用睡觉，但需要打坐啊！
打坐如同凡人的睡觉。
她望着赵元衡，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赵元衡浑然不知曦月所想。
他坐在曦月对面，嘴角向上，垂眸给曦月泡茶。
半晌后，他将茶盏推到曦月对面，笑盈盈开口。
“秃秃，能正大光明坐在你对面真好。”
曦月捧茶盏的手微微顿住，睫毛轻颤，茶还没入口，苦涩就在心底漫延。
曦月嘴角抿了抿。
“赵元衡你这茶真苦。”
赵元衡眼眸划过一抹错愕之色。
苦？
秃秃不是还没喝吗？
他无奈摇头，捧起茶盏亲抿一口。
“没错，秃秃你说的对，这茶真苦。”
闻言曦月紧抿的嘴角向上扬起。
“赵元衡。”
“嗯？”
“我有没有说过，你真好。”
赵元衡一愣，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心底有些苦涩。
秃秃说得果然没错，他的茶可真苦啊！
才一口，就从口腔苦到心肺。
他轻轻嗯了声。
“说过，你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曦月点点头。
“嗯，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所以……我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曦月眼眸染上些许期待。
对上曦月红色星眸，赵元衡心底苦涩褪去，甜意袭来。
“自然，你不仅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此生最为重要的人。”
也是他活着的希望……
但这话，他不想说给秃秃听。
他怕秃秃觉得他浮夸，不真诚。
曦月眼眸弯弯。
“赵元衡你没变，真好。”
话一出口，曦月愣了愣。
许清慈被赵元衡击成血雾的模样，不自觉在她脑海浮现。
倏地，她觉得赵元衡或许是变了，只是他不想她看到他变化的那一面。
赵元衡心底才泛起的甜意，忽然变了味，酸酸的。
他怎么会没变呢？
他现在连人都算不上。
但秃秃希望他没变，那他必然不能变！
赵元衡眼眸划过一抹暗芒。
两人沉默对望。
曦月盯着赵元衡身边漫延的魔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有太多太多想问的。
又有太多太多不敢问的。
视线在赵元衡脸上一寸寸划过。
曦月声音沙哑。
“为什么躲着我？”
赵元衡的心猛地一颤，不敢去看曦月。
许久之后，他才鼓起勇气。
“我……我入魔了，我怕……
怕你会讨厌我。”
也怕秃秃会远离他……
“可是你一直一直不出现，我以为你真的没了。
我好难过啊！”
曦月声音哽咽。
赵元衡心脏一抽一抽的。
“我想回来的。
可我已经回不去了。”
赵元衡掏出自己独处时经常摩挲的本命法剑。
碎裂的长剑邹然摆在茶几上。
曦月眼眸颤颤。
“这是……”
“这是你送的本命法剑……
那里没有灵气，它为了保护我，碎了……
我不想死，可没有灵气，灵石又用完了，我只能……”
未尽之言，曦月一听就明了。
想到那时赵元衡不过八岁……
曦月的手拂过碎成数块，又被魔气粘连起来的长剑。
“疼吗？”
赵元衡久久不语。
曦月眼眸湿润，泪意在眼眶打转。
赵元衡心脏一紧，违心道：“不疼。
而且，秃秃现在小师叔都未必是我对手呢。”
曦月一怔，哭笑不得。
“这是重点吗？”
赵元衡故作骄傲。
“那自然，我可比小师叔年轻呢，只要我想，我飞升都比小师叔快。”
曦月眼中泪意更胜。
赵元衡骗她。
魔修是被天道抛弃的存在，想要飞升比道修难上千百倍。
更何况，她已经不是以前不谙世事的小玉兔了。
她知道魔修即便飞升，也只能飞升入魔界。
和道修还有妖修的飞升截然不同。
见自己不仅没能转移秃秃视线，还让秃秃更难过了。
赵元衡心里懊恼。
忽的想到幼时秃秃最喜吃食，他眼眸一亮。
“秃秃，我想喝你煮的菌菇汤。”
“好，我给你煮。”
赵元衡眼眸更亮了。
“我还想吃你烤的糕点。”
“我给你烤。”
“我还想……”
赵元衡接连点了数十样，曦月面无表情。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是你聘请的厨师？”
赵元衡见曦月没有落泪的迹象，心情颇好。
“你是我最在乎的人。”
曦月冷哼一声，嘴角扬起。
“勉为其难给你做。”
“秃秃，你最好了。”
“再夸也不给你加，别想了。”
“秃秃你真了解我，能不能加个……”
“不行，不可以！”
“那留着明天再弄？”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天天给你弄？”
“我三百多年没吃过秃秃你弄的东西了。”
“好吧，顶多就一个月！
不许再加了。”
赵元衡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一个月呢，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挽留秃秃，秃秃就给他送个大惊喜。
生怕曦月反悔，赵元衡连连应声。
曦月冷哼一声，慢腾腾掏出自己的炼丹炉。
几百年没见的青梅竹马，气氛和洽，厢房传出阵阵馋人香味。
曦月丝毫不知自家千里之外的老父亲此时此刻心乱如麻，想刀人的心达到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