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是张冶大喜的日子。张冶伺候客的地点选择在鸡场和于林的牛场。
张冶举行婚礼的地方，刚开始选择在他爹家。他妈死了不久，家里到处都乱糟糟的，张山也懒得收拾。以前，村里人拿些常备药，都是到他家去。家里乱糟糟的，张山就改在村卫生室了。村卫生室在村委大院西南角，以前冷冷清清，现在热热闹闹，每天都有人来看病拿药，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
张冶和腊梅粗略一划拉，腊梅那头没有亲戚，来的话，就是以前交往不错的几个姐妹要来祝贺一番，满打满算，能凑一桌。
主要的客人是张冶这头的。七大姑八大姨，能有十几桌。另外，张冶现在是村干部了，以前不怎么走动的远房亲戚，现在也开始走动了。再加上这些人，也能凑个五桌六桌的。
这可愁坏了张冶。
自己家里收拾收拾，能容纳两桌客。再和东邻西舍借房伺候客的话，得商量好几家，起码七八家。挪在陆林饭店吧，腊梅不愿意。腊梅家宽敞，在腊梅家伺候客吧，不是那个意思，也不好使。
昨天晚上，他们从我家走后，陆林一出门就开车走了，捎带着长山。张冶和于林往回走，张冶边走边叹气。于林一问，原来是为这码事犯愁。
“张冶，你可真能抻住气，火烧房子了才想起这事儿！”
“你当我愿意吗，我爹自从我妈去世后，也懒得关心我的事，整天早晨一吃完饭，就溜到卫生室去了。中午也不回来，早晨走的时候拿个馒头咸菜什么的，就在卫生室吃。腊梅操心菜呀，酒水呀，铺盖什么的，也顾不上。”
“我知道在哪里伺候客最好了。”
“哪里？”
“鸡场和牛场。”
“露天呀？大冷的天，怎么坐席？不行不行。”
“你忘了你表哥是干什么的吗？让你表哥，他叫安全吧，这个名字起得真吉祥，哈哈，有意境。明天早上，叫你表哥早点来，拿上工具，买好塑料薄膜，大幅的塑料薄膜，蒙蔬菜大棚用的那种，又大又结实。叫你表哥带着人，把咱俩的养殖场四周打个铝合金柱子，上面用塑料薄膜蒙着。咱两家每家屋里都能伺候两桌客，棚子里能伺候个五六桌的。”
“这个办法好。”
“你表哥是熟手儿，不用两个钟头就能弄好。我那里还有个炉子，把炉子搬出来，生着火，保准不冷。”
“好，就这么定着。就是人手不够呀。”
“够了，你，我，陆林哥，长山，有江哥和老宋头都叫上，一会儿的工夫就弄好了。反正明年咱俩的养殖场就要拆了，建智能化养殖场。正好趁你结婚的大喜日子，增加点人气，祝福今后的日子红红火火的。”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呀，我今晚就给表哥打电话，让他明天早晨天一亮就来施工，上午十点以前弄好。”
“桌子椅子你就不用准备了，陆林哥那里有现成的，随着办席的厨师，一起搬来就行了。”
“行啊于林，还是你脑瓜子好使，帮我解决了大问题。”
众人拾柴火焰高。第二天上午不到十点，张冶伺候客的两个棚子就搭好了。两个棚子还留了门口。太阳一照，棚子里升温很快，暖烘烘的。刚架好的炉子，不等生火，就撤了，棚子里显得更加宽敞了。
我十点就到了养殖场，和于林一起，帮着张冶招待客人，安排席位。
安排席位可是个费脑的活儿，舅和姨夫谁坐一席谁坐二席？姨夫和姑父谁坐一席谁坐二席？可得分清喽。一旦安排不当，就容易引发不满，闹席。大喜的日子，吵吵闹闹可不吉利。
两个棚子门口，伍美丽和章美丽一组，刀芬芳和郑秀一组，负责记礼单、招呼客人坐下。徐和强的老婆乐青没有食言，烙了二百个媳妇饼，腊月二十七傍晚就送到张冶家里了。并且和张冶的二婶一起，扮演了张冶妈妈的角色，负责安排回礼的相关事宜。
水库里的冰冻得老厚了，成年人在上面走，完全撑得住。于是，就有客人领着孩子去滑冰。一时间，大人的喝斥声、孩子的嬉笑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看看客人差不多来齐了，我就朝水库走去，招呼他们赶紧入席。
我的车借给张冶，徐和强负责开车，把腊梅从村里接到山上。虽说新娘是本村的，总不能新郎新娘一起，手拉手从家里走到山上吧？也不能一人一辆电动车，骑着上山吧？这个时候，我的大奔就派上了用场。
我从棚子里走下去，来到前面的大道上。突然发现一个邋里邋遢的六七十岁的老头，笑呵呵地，沿着养殖场前面的路，从西往东走。
老头一边走，一边说：
真是奇真是妙，
九运九家恶运到。
大鹏一日同风起，
幽冥斗法阴阳道。
真是奇，真是妙，
九运九家恶运到。
大鹏一日同风起，
幽冥斗法阴阳道。
……
老头本地口音，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四句话。见了我也不让路，也不看我，顺着山路朝东走去。
“老人家，你是哪个村的？姓么？”
我朝老头的背影喊了一声，老头似乎没听见，依然念叨着那四句话，一直朝东走去。
正好于林走过来，说：“师父，客人都到齐了，婚礼录像的也来电话了，说婚车一会儿上山，叫咱这边收拾收拾，好闹洞房。”
“闹洞房？还闹洞房，叫煜森看见多不好意思。”
“腊梅把她儿子送天地老爷家了，放心地闹吧。”
“你说，张冶睡觉的屋子，他俩是不是早就闹过，还用闹吗？”
“哈哈，我也不知道。美丽、刀芬芳她们都准备好了，就在张冶睡觉那个屋里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还挂了彩。”
“也好，于林，刚才你看没看见一个老头往东走了，你认识不认识？哪个村的？咱村好像没有这么个人。”
“没看见，往哪里走了？”于林四处打量。
“朝东走了。”我再朝东一看，怪了，哪里还有老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