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远远的看到了汴梁城的城门。
李叙白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总算是毫无波澜的赶回了京。
他还真的生出几分近乡情更怯的唏嘘。
“老郑,不要停,直接进城。”李叙白微微掀开车帘一角,朝外冷声吩咐道。
郑景同应了一声,在靠近进城的蜿蜒队伍的时候,商队直接越了过去,还没到城门口,守城兵卒便冲了过来。
陈远望重重的甩了一下马鞭,高高扬起腰牌,厉声大喝:“武德司办差!所有人退!”
此言一出,不但是守城兵卒急急收了脚步,连正在排队查验,等着进城的百姓,也吓得乱作一团,四散而逃。
商队没有任何阻拦的进了城。
山遇惟亮讥讽的轻笑道:“武德司还真是凶名赫赫。”
李叙白反唇相讥:“没有武德司的赫赫凶名,山遇大人的坟头草恐怕都长了一人高了吧!”
“......”山遇惟亮无言以对。
这一路上,全靠李叙白带的这一群武德司司卒的护佑,他才能安然无恙的赶到汴梁城。
李叙白虽然说话尖酸刻薄,嬉笑怒骂,但是这一路上对他的保护,却是实实在在的。
山遇惟亮咬了咬牙,恨恨的瞥着李叙白,没再跟他说过话。
商队驶入了汴梁城。
朱雀大街两侧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李叙白掀开车帘,百感交集的望了出去。
离开汴梁城时尚是暮春时节,再归来却已是凉风习习的秋日了。
他头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浓浓的思念和归属感。
这是他的家,若没有意外,他将在这里度过数十年的人生。
李叙白问山遇惟亮:“你是另外找个住处,还是住在武德司的衙署里?”
山遇惟亮凝神半晌,看着李叙白道:“我住你家。”
“......”李叙白错愕不已:“住我家?为啥?”
山遇惟亮阴恻恻道:“武德司衙署里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人将我的行踪泄露出去,别的地方我也住的不安心,李大人一路互送我进京,这功劳我也不想便宜了别人,还是住在李大人家里最合适。”
“......”李叙白连连摆手,惊恐道:“别,别,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再说了,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你换一家嚯嚯吧。”
山遇惟亮眯着眼睛,笑的诡异:“李大人总不想半途而废,将这天大的功劳拱手让人吧?”
李叙白坦坦荡荡道:“天大的功劳就要承担天大的风险,我胆子小,怕死,宁可不要功劳,也不能承担一命呜呼的风险。”
山遇惟亮拍了拍李叙白的肩头:“李大人,你们大虞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
李叙白翻了个白眼儿:“那还有后半句呢,也在险中丢,求时十有三四,丢时十有八九。”
“......”山遇惟亮彻底被李叙白绕蒙了。
他大虞话本身说的就不利索,什么三四八九的,他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听不明白,但不耽误他明白李叙白拒绝了他。
他哼了一声,转头不语。
李叙白让郑景同直接将马车赶到了宫门外,递了牌子要进宫面圣。
李叙白一行人回京的消息始终都是保密的。
赵益祯看到李叙白递进来的牌子时,整个人都是懵然的。
“二郎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赵益祯大喜过望。
余忠躬身道:“李大人已经在宫外候旨了,陛下,要不要宣他觐见?”
赵益祯喜形于色:“宣,快宣,二郎懂事了啊,回京都不休息,立刻便来面圣了,若是搁在平时,他不得大睡三日再进宫啊。”
余忠也笑着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老奴这就去宣李大人进宫。”
李叙白跳下马车,山遇惟亮佯装成了武德司的司卒,和郑景同一起,跟在了李叙白的身后。
三个人跟在余忠的身后,目不斜视的走过重重宫门。
余忠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叙白,感慨道:“李大人瘦了,这一趟差事太辛苦了,让李大人受罪了。”
李叙白嘿嘿一笑:“余总管也觉得我瘦了?那正好,我是不是可以趁机找官家讨个赏什么的?”
“......”余忠哽住了,半晌才尴尬的笑道:“李大人想要什么赏赐?”
李叙白大大咧咧道:“什么升官发财之类的都行啊,我不挑的。”
“......”余忠一言难尽的看着李叙白:“这个,老奴就帮不了李大人了,李大人想要什么,还是自己跟官家提吧。”
文德殿中一如从前,金砖亮的光可鉴人。
李叙白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
赵益祯慢慢的打量李叙白。
瘦了,黑了,原本清隽的脸庞多了些风雨沧桑。
他感念不已,笑着说道:“二郎黑了不少啊。”
李叙白摸了摸自己粗糙了许多的脸颊,感慨道:“陛下这话太伤微臣的心了,微臣以后还想靠脸吃饭呢。”
赵益祯笑骂了一句:“满嘴胡吣什么呢?朕还没问你呢,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李叙白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看了看左右,支支吾吾的说道:“陛下,微臣,有要事上奏,请陛下屏退左右。”
赵益祯愣住了,看了余忠一眼。
余忠会意,带着殿中所有的宫人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了赵益祯和李叙白三人,而殿门处则是余忠亲自把守。
赵益祯轻咳了一声:“说吧,还神神秘秘的。”
李叙白组织了一下语言,条理清晰的说道:“微臣追查官盐的下落,一路查到了幽州城,在幽州城查获了威远镖局,随后辽军攻城,微臣和于大人抓获了山遇惟亮,守住了幽州城,而山遇惟亮是举家逃离了辽国。”
赵益祯的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巡弋着李叙白身后的两个人,目光落在了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上,冷声问道:“山遇大人举家逃到大虞,不知所图为何?”
山遇惟亮慢慢的抬起头,行了个大虞朝的礼仪:“山遇惟亮叩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