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薇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她虽然不如林婷婷精通此道,但也跟在她身边学了多年,能看出些门道。“小姐,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接盘?”
“不确定。”林婷婷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探究,“如果是普通的抄底资金,不会这么有耐心,这么分散,而且...似乎算准了空头的打压极限。这更像是在默默地建立仓位,同时又不想惊动市场。”
她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会是谁?林家在港城的盟友?
还是父亲暗中联系了其他援手?她立刻否定了这些想法。
如果有这样的安排,父亲不可能不告诉她。
而且,以林家目前明面上的处境,那些所谓的“盟友”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冒着得罪黎家的风险,动用如此隐秘和精巧的手法来帮忙?
那会是谁?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苏哲?
但随即她又暗自摇头。
不可能。苏哲是内地的高级干部,他或许能通过一些关系对国内银行施加影响,但在国际债券市场上进行如此专业、如此隐蔽的操作,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和能力边界。
这需要庞大的、不受监管的离岸资金,需要顶级的金融操盘团队,需要对国际资本市场游戏规则的深刻理解和人脉。这更像是一个隐藏在深海之下的金融巨鳄的手笔。
可不是苏哲,又能是谁呢?
林婷婷看着那看似偶然、实则透着某种规律的交易数据,第一次感觉眼前迷雾重重。
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悄然撒开,而她和林家,或许正处于这张网的保护之下,却又对执网之人一无所知。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看透的感觉,让她在焦虑之中,又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期待。
她拿起手机,点开苏哲的号码,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弄清楚这无声无息间出现的底牌,究竟来自何方。
港城的夜幕,被金融市场的腥风血雨染上了一层压抑的色调。
林家旗下的“嘉兴航运”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黎景华联合的数家国际对冲基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同一时间发动了总攻。
巨大的抛单如同冰雹般砸向市场,目标直指“嘉兴航运”的流通股票和境外发行的债券。
屏幕上,那根代表股价的曲线,以一种令人心寒的态势,几乎呈直线向下俯冲。短短一个上午,跌幅就超过了10%,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债券市场同样惨不忍睹,收益率疯狂飙升,迅速突破了林家财务模型中的警戒线,意味着市场对林家偿还能力的信心已濒临崩溃。
京海,嘉兴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林婷婷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脸色苍白如纸。
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每一个都像重锤敲击在她的心脏上。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能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秘书周薇站在她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她能清晰地看到林婷婷单薄肩膀那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
“小姐...港城总部那边...”周薇的声音有些难堪。
林婷婷没有回头,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条还在不断探底的股价线,声音沙哑而干涩:“我爸那边...怎么说?”
“林董...林董他动用了所有关系,联系了内地几家有业务往来的一线银行,希望能拿到紧急过桥贷款,或者哪怕只是强有力的表态支持...”
周薇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说道,“但是...那边的回复都很...很官方。说是‘港城业务风险需重新评估’,‘需要总行审批’,‘流程需要时间’...”
“呵...”林婷婷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嘲讽。
需要时间?黎家会给林家时间吗?市场的恐慌会等银行的流程吗?这些都是托词,冰冷的现实是,在黎家展现出的凶悍攻势和林家显而易见的危机面前,那些精明的银行家们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可能已经在暗中准备踩上一脚。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想起黎景华那张嚣张而油腻的脸,想起他扔下的“三天期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难道...真的没有路可走了吗?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实在不行...”她几乎是无声地喃喃自语,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我去找黎景华?”
这句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去向那个把她尊严踩在脚下、用最下作手段逼迫林家的混蛋低头?
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但想到父亲一夜之间急白的鬓角,想到家族企业可能毁于一旦,想到那么多依靠林家吃饭的员工...
她作为林家这一代的长女,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就在她心乱如麻,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周薇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谁会来?她看了一眼林婷婷,得到默许后,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的是林婷婷的另外一位助理,他低声快速说道:“周秘书,楼下...苏市长来了,说有事想见林总。”
“苏市长?”周薇一惊,连忙回头看向林婷婷。
林婷婷也听到了,她猛地转过身,脸上写满了错愕。苏哲?他怎么来了?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领,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快请苏市长进来。”
门被完全推开,苏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公务夹克,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痕迹,但眼神依旧沉稳平静。他似乎刚结束某个重要会议或工作,直接赶了过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婷婷脸上,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慌乱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