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浮黎知道太元怀孕之后,立刻将其带回玉虚。他首先尝试说服太元不要孩子,太元不听,两人大动干戈。
无奈之下,浮黎决定放弃输赢,摘掉面子,去结束掉陈婉君这一世的生命。他的这一念头,被赶来劝架的玄灵拦下。
玄灵在同样冲动的情况下,告知了太元她当年散尽修为的原因,以及陈婉君不宜受孕的事实。
太元得知真相之后,怒火爆发,烧掉了整座玉虚宫。浮黎和玄灵面对“半吊子”神母,和她那来势汹汹的嵯峨焱,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不是不动。
浮黎回人间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调整计划,把解决太元“怀孕”这件事,列在了首位。
玄灵回来之后,十分后悔自己在玉虚的冲动之言。现在,他不仅仅要想办法挽回自己的婚姻,他还要想办法求得太元的原谅。
他没忍住用自己颤抖的手抓出了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给太元拨去电话。太元不接,他又给陆羽鸿打,依然被太元挂断。
太元的拒绝沟通,让玄灵感到无所适从。他头疼欲裂,他为自己的不能冷静感到懊恼,也为自己不懂得处理感情,一次一次考不及格感到沮丧。
就在他搁下电话的同时,一名职业装打扮的短发女子携一只黑色手提文件包,敲门进了他的病房:
“我是苏一一,你的律师。”
“我没有委托你。”玄灵随口回了句,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苏一一:“检控会告你过失杀人。我已经详细阅读过案件资料,我可以做到的是让你无罪释放。前提是需要你配合。”
玄灵伸出手,与苏一一例行问候。然后他就知道了,这是浮黎的安排。
苏一一坐下之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协议,交给了玄灵。玄灵面无表情,心里却难受得说不出话。这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三份离婚协议。
“你不是刑事律师?你还管离婚案子?”玄灵问道。
“离婚律师做不了刑事案子,刑事律师赚点外快,总没问题。”苏一一笑道。
“你爸是不是管的有点宽?”玄灵又问。
“哈哈,原来你知道我。”苏一一继续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如果不想进去,就让我办你的案子。”
“我想。你走吧。我觉得坐牢挺好的,轻松又安静。”
玄灵此时表现出来的平静,差点让苏一一乱了阵脚。幸好玄灵从来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他沉默的等待着苏一一自己反应过来。点到为止,同样是律师的习惯。她见玄灵话已至此,便不再多言,告辞离开了。苏一一回去之后,将这件事详细的告诉了她的父亲。再一次出乎她意料之外,浮黎把她骂了一顿之后,并没有改变初衷,而是让她继续跟齐墨的案子,并且交代:
他只能接受一个结果。
苏一一无奈之下,硬着头皮又去了青山湖。她要去拜访陈婉君。她到了青山湖之后,陆羽鸿和太元正在桂花树下喝下午茶。他们就在树下石桌,开始了谈话。苏一一同样从递上那份离婚协议书开始。
太元扫了一眼桌上协议,开口道:“你老板也管得太宽了些。”
陆羽鸿伸手把协议推回到苏一一面前,说:“苏大小姐,您要是这么谈,谈这些,您可以回了。”
“t,给你姐一条活路吧,成吗?”
“一一,我不给你活路还是你爸真管得过啊?他俩的事,你别插手了。插不上。”
这时,太元开口了:“苏律师,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完字给齐墨送过去了。离婚律师我已经找好了。这件事情,过吧。你这么过来,不会只是递个协议吧?威胁我签字的条件呢?说来听听?”
苏一一想应声,却被太元直截了当的反问怼得哑口无言。她又看了一眼陆羽鸿,再看了二人手上对戒。她看了一眼太元,依然欲言又止。
太元再次开口:“我能听的事情,他也能听。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好。”苏一一点头。
但是她忐忑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如果有陆羽鸿参与,肯定谈不成。她收拾了桌上的协议,准备离开:
“今天不打扰二位闲情。我改日再来拜访。”
正好太元此时感觉苏一一身上的香水味道让她不适,她也起身对陆羽鸿说:
“羽毛,那你送一下苏律师,我有点累了,回房歇会。”
陆羽鸿把苏一一送到大门口,开口相问:“你来是不是为了齐墨的案子?”
苏一一:“不方便透露。”
陆羽鸿:“那就是了。”
苏一一:“t,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你跟我爸抢什么?他哪里有得不到的女人!别到时候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搭进去!”
陆羽鸿:“一一!你不会以为齐墨车祸,是你爸搞的吧?”
苏一一:“我这些年来帮他处理过的事,帮你们家处理过的事,不是一件两件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三十几岁的人了,别跟我说为了爱情。都是欲望。人,性,本,贪。”
陆羽鸿:“一一!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苏一一:“做的这行咯。你知道他们管我们部门叫什么吗?housekeeping!”
陆羽鸿看着苏一一坐上她的车,然后缓缓离去。他知道苏一一对人生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是她选了这种。这是她想要的人生。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她肯定不会明白他的想法。他也同样不能苟且她的作为。
陆羽鸿想起非遗村的项目,正因为当时的他不愿苟同,他的妈妈才派来了胡敏。现在那个项目落入浮黎手里,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他知道苏一一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带着他去田野里放风筝的漂亮姐姐了,他觉得她的手很脏,她的脑子也一样。
他的洁癖让他的眼里容不得精神肮脏的人。
陆羽鸿送走苏一一回到房间,发现太元倒在卧室床边。他都没有尝试去叫她,就直接把她抱到了床上。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就经常这样,说倒就倒了。陆羽鸿知道这样不行,他也感觉这里的医疗条件不行。他现在离开她一步都不放心。
他看到手机上妈妈的留言,去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又回到卧室,坐在窗边圈椅,给他妈妈回了一个电话。
陆羽鸿:“妈妈你怎么能这样??这么大的事,你就给我发个留言?”
莫花颜:“你又不在意那些东西。”
陆羽鸿:“可是你这样不是等于告诉大家你不同意我的婚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不是一直都支持我的吗?她还救过你的命!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莫花颜:“妈妈怎么会不支持你?我不支持你,我能让你跟她拖到今天?”
“妈妈……那你……那你……支持到底嘛!”陆羽鸿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耍起了赖皮。
莫花颜接着道:“但是,样子总应该做做。家里这么多人看着,Ara也看着。”(Ara是陆羽鸿妹妹陆羽儒的小名。)
“您知道我什么都不要。”陆羽鸿抬手发誓。
莫花颜再道:“我知道啊!你这些年,管过家里一分一毫没有?我给你打的钱,你连动都不动?你偶尔看中几块石头,你才会出现一下。家族之间的聚会你什么时候参加过?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只有一个女儿,知道的也以为你已经出家当和尚去了!”
陆羽鸿:“看来您对我是积怨已久。”
“妈妈只是知道你不在意那些,我逼你做什么?我很闲的?”莫花颜回道。
“她也不会在意地位家产。”陆羽鸿补充道。
莫花颜:“我也知道啊!她如果在意那些东西,她怎么会选你啊!做苏耀文的太太多好啊!”
陆羽鸿:“那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眼见莫花颜句句都是“知道”,却依然不同意他跟陈婉君的婚事,陆羽鸿急得就差跺脚了。
莫花颜示意陆羽鸿冷静,摆摆手继续说道:“t,苏家和我们家,有很深的生意羁绊。不是妈妈想断就可以断的。现在苏耀文点名要陈婉君,我如果还让你结婚之后回来继承家业,所有人都会不服!将来你跟他这一仗,你若赢了,也是损兵折将。你若输了,我就是莫家千古罪人。而且,你根本不可能赢。毕竟现在,还是我在当这个家!既然你们都不在意,这样不是正好么?”
“我在意的呀!”陆羽鸿急得直拍大腿,“妈妈!我是不在乎钱和地位,可是我在意名分啊!您不承认她,您不承认我们的孩子,她们家父母怎么想?是她不配!外人都会这么想!长长的后半生,你让她怎么做人啊!而且……”
莫花颜不欲继续这个话题,打断陆羽鸿骂道:“你去美国去跟她去登记结婚好了呀!法律上承认不就够了?你们就安安静静在那个海港过你们的日子不好吗?你非要大庭广众搞得众人皆知干什么?你非要让苏耀文把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干什么?她要尊重,她应该自己去争取!不是我给!不是你给!”
稍后,她可能觉得自己语气过重,又婉转补充了一句:“我相信她也有这个能力赢得众人尊重。我听说她把临山项目设计的很好?”
陆羽鸿:“嗯……但是她自从怀孕之后,身体不好了,时醒时睡。”
莫花颜:“所以我叫你给她补,早叫你给她补!我挑了些花胶,海参什么的,叫人安排给你寄过来了。妈妈怀你的时候,就是吃的这些。你叫个营养师给她管着。她这个年纪,是不是都算高龄产妇了?”
陆羽鸿:“35岁以上才是!”
莫花颜:“那也差不多了。总之跟25的肯定没法比啊!”
陆羽鸿:“我想带她回来生。我怕这里条件不够。”
莫花颜:“你别让我难做了。去美国吧,总是自己父母照顾起来方便。他们家不是也在富人区,那边虽然是乡村,医疗条件……生个孩子总应该可以吧?”
陆羽鸿:“嗯。”
莫花颜想挂电话,陆羽鸿却支支吾吾仿佛还有事。
莫花颜:“还有什么事情吗?”
陆羽鸿:“嗯……妈妈,是这样的……我这儿有点法律上的事情,能不能把老秦借我用用?”
莫花颜:“她前夫的案子吧!”
陆羽鸿:“您……”
莫花颜:“我把秦允贤借给你,我不是等于跟苏家决裂么?”
陆羽鸿:“不至于嘛……”
莫花颜:“这件事你不适合出面。真是怎么我儿子这么傻,哪里有人替自己老婆的前夫出头的?”
陆羽鸿:“我……嘛……”
莫花颜:“你就让他坐牢去好了呀!捞他干什么!!”
陆羽鸿:“妈妈!”
莫夫人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说道:
“他和齐风十几年的交情了,现在退休了,想在齐风那里谋个轻松的差事。”
陆羽鸿:“好!好的!谢谢妈妈!”
莫花颜:“你怎么就……这点出息唉!”
陆羽鸿:“妈妈,我知道您一直都是很爱我的。”
莫花颜:“你还是饶了我吧。你再多说几个爱字,我老命都搭进去了。凡事小心点啊,苏耀文作风素来强硬,你要懂得以退为进。”
陆羽鸿:“嗯。”
莫花颜:“不管妈妈做什么,你永远是我儿子。”
那天晚上,陆羽鸿一直忙到深夜。他上床的时候,推了推太元,依然没反应。虽然医生说嗜睡是正常的怀孕反应,只不过太元的反应,有点大。但陆羽鸿总觉得这种叫也叫不醒的嗜睡,实在太过于不正常。他心里面总是隐隐担忧。他偶尔还是会做一些霜翎的梦。他不知道那些梦是霜翎以前的记忆,还是只是梦而已。总之他最近常常会梦见神母在一棵红果子树下长眠,他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他只能在她的身边,反复确认她的呼吸……
这时候,陆羽鸿的电话响了,又是玄灵。陆羽鸿接了起来:“喂……”
玄灵:“她在你身边吗?”
陆羽鸿:“在的。”
玄灵:“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陆羽鸿:“她睡了。”
玄灵:“羽毛……嗯……诶,算了。”
玄灵就这样又把电话挂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启齿。要知道,玄灵是在时隔三百多万年之后,是在浮黎对陈婉君做了实在太过分的事情之后,他不得已之下,才把那些事情告诉浮黎的。现在,又要他再跟陆羽鸿交代一遍?!这着实……有点太为难我们这位沉默的大丈夫了。
而且,玄灵这一次要说的话,也真的是要对太元说的,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让陆羽鸿转告。
浮黎遇事想的是怎么“解决”,而玄灵却在想办法“疏通”。他是在整整思索了一个下午之后,才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的,但是,这个完美是有前提的:他最起码得跟太元说上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