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第一晚。
周衍木讷着眼，将粉嫩小被子拉盖在脖颈，强迫自己闭眼。
小女孩独有的清香一点点在鼻尖处试探徘徊，很淡，助眠刚刚好。
周衍是个睡眠很浅的人，今晚却破天荒，没有怎么花时间酝酿睡意，阖上眼就陷入睡眠。
温研在旁边蛄涌来蛄涌去的，都没吵醒他。
确定周衍真是睡着后，温研倒是渐渐安静下来，肉嘟的脸蛋上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沉凝。
她有一搭没一搭和233聊着。
思绪却飘到小男孩漂亮的睡颜上，不由幽幽深叹口气。
本来打算借青梅的身份，慢慢陪他长大，正常的恋爱结婚。
现在看来，不行了。
她害怕，周衍还没有准备好爱她，人就先没了。
他已经遭受了那么多伤害，青涩爱恋未必能打破他的竖起的坚固堡垒。
温研苦恼，却也没办法。
索性翻身，面对着周衍，默默闭上眼睛，总会有办法的。
一张床，两床被，躺着两个成熟的灵魂，做着两个不同的梦，一苦一甜。
温研是被白婉摇醒的，揉了揉眼，发现身边早没了人影：“妈妈，周衍呢？”
白婉给她套着小裙子，拉着左右看，挺满意，闻言道：“他回家啦，他妈妈好像回来了。小研，来，转个圈给妈妈看看，不错不错，真好看！去洗漱吧。”
温研乖乖去洗漱，简单吃过早饭后，趁白婉没注意，换了简单的短袖短裤，提上桶跑去隔壁敲门。
“周衍周衍，你在家嘛？给我开开门。”
温研凑近，将耳朵贴着门听，里面有响动，但却迟迟没有人开门。
又喊了几声，还是不开，她甚至想从家里踩个梯子，翻到隔壁了。
好在这个念头刚起的时候，门打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
周衍泛着不自然冷意的眼眸穿透细缝，看向她，显得格外阴冷暗沉，好像彻骨的寒意刹那间拢了上来：“什么事？”
温研不自在，手臂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掩盖似的低下头，看了眼桶，而后兴冲冲举起来：“我们一起去钓……”
声音戛然而止。
晃动小桶也停了下来。
温研眼眸愕动，盯着他脸上通红的巴掌印，不自觉陷入暴怒。
她咬紧牙关，捏着塑料桶的手不断收紧，一字一顿：“谁打的？”
周衍微一眯眼，狭长的眼眸含有一丝探究。
她在生气？
为什么？
但还是顺从的侧过身。
从温研视线看去，正是长发波浪女人怒气未收的脸。
周敏脸色难看，眼神里有气愤，更多的则是恐惧，且交织着一些其他情绪，很复杂。
看见温研时，她明显一愣，努力堆起一抹和善的笑，虚假违和。
“你是隔壁的小孩吧？”戛然而止的愤怒过后，嗓音带着嘶哑。
温研将桶甩开，张开双臂，霸道将周衍护在身后：“坏女人，你打小孩，我要报警抓你！”
周衍被推得一愣，反应过来时，小女孩已经像炸毛的小猫，圈出领地，将他保护起来。
道不出是什么滋味。
怪怪的。
温研头发乌黑，散开披在脑后，应该是刚洗还未干透，风里有淡淡皂角香，隐约伴着荷花的清香。
周衍眼中情绪几转，最终归于平静。
温研抽空往院里扫了几眼，找到把竹条编成的比人还高的扫帚，两只小手捏得紧紧的，二话不说，冲过去打周敏裙边。
她气势汹汹，周敏被唬得一愣，退后一步。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温研拉起周衍向门外跑去，一口气跑到自家，拴上门，大动静惹来白婉侧目。
她首先是看温研，柳叶眉微蹙：“怎么换成小短裤了？”
温研脑子很懵，猛然听见她的声音，悬在眶里的眼泪大滴砸了出来，她哭出声：“妈妈，有人打小孩。”
白婉吓了一跳，手在围裙处揩了揩，衣服也不洗了，过来哄她：“不哭不哭，跟妈妈说说，怎么了这是？”
温研一个劲摇脑袋，手还紧紧牵着周衍，她很难过：
“妈妈，周衍的妈妈打他。”
“好疼。”
白婉一愣，这才注意到旁边沉默的周衍，本就偏瘦的脸颊红肿了半边，几个巴掌印交叠在一起，显然下了死劲。
白婉心里不滋味，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犯得着这样打孩子？
周衍也不说话，幽深的眼眸盯着温研掉小珍珠的眼睛，像在走神。
“老温，快出来。”白婉朝屋内喊。
温青山听见声音，走了出来，温研睁着泪眼汪汪的眼，小声抽泣的看他。
“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老父亲心疼死了，走过去擦掉眼泪，语气温柔。
白婉在旁边解释，温青山才又将视线落在周衍高肿的左脸上。
周衍从始至终很安静，乖乖被牵着小手，沉默得像个路人。
温研看见温青山和白婉，宛如找到靠山，撒开手想去抱两人。
手刚有松开的趋势，反被一股劲重新握住。
她顿了下，意识到是谁后，不再动作。
是个闷的。
其实周衍也不明白，他只是觉得温研的手小小的，又暖又软，想牵，就牵了。
就着这样的姿势，温研用一口忽高忽低的软绵绵小音调告状。
其实她没看见什么，但不妨碍她说，况且，她在等待周衍开门的间隙，一门之隔，对方却在打他。
温研不敢想，要是周衍伤得更重，她会怎样抓狂。
会失控把人弄死吧？
嗯，其实她也挺疯的。
温研自我反思几秒。
“扣扣扣。”
“谁？”温青山扬声道。
“是我……周衍妈妈。”
几人一时沉默，相互看了几眼后，由温青山去开门。
温研不动声色将周衍拉到自己身后，她再躲到白婉身后。
打开门，周敏看着一家子戒备的人，很尴尬，又看见缩在小女孩身后的周衍，心里闷得慌。
讷讷张口，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温青山率先开口：“怎么称呼？”
“周敏。我们谈谈？”
温青山松口气，能谈就好。
怕就怕在她是孩子母亲，若硬将孩子扯走，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周衍，你别怕，爸爸妈妈帮你讨公道去了。”哭得惨兮兮的温研缓过神来，甚至安慰起周衍了。
“大人的事交由大人解决，小孩子负责快乐就好了。”
周衍迷茫。
负责快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