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铛铛在做自我介绍的同时，顺便查阅了眼神收益的历史回放。
画面清楚显示何淮山心血来潮顺手一发的微博照片，好在第二条微博很快跟进：
#加油，全体2016级申大新生！
显然，那句“可爱的你”并非仅针对孔铛铛一人，至少所有人都是如此理解。
孔铛铛开着面板于发言台前复述稿件，不在乎来自系统提示音的干扰，反而害怕一旦安静下来自己会更加紧张。
脱下口罩，直面千人，她略喘口气：“……《诫子书》有云：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此话告诉我们，欲探索真知，就需要有心无旁骛、笃学砥砺的精神……”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停顿。
突如其来的停顿，正如同那深存于她记忆中滚瓜烂熟的发言稿，一瞬间，思绪全白。
孔铛铛一时也不能确定自己是被什么带跑了思路，大概是无意间瞥见了台下某位学子的眼神。
我天，你为什么要去看人眼神？！
身为一名丑逼，最怕与人有目光接触，当然孔铛铛的历史遗留问题没有如此严重，但她一旦对视过其中一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正在经历的，是浩浩四五千人的大场面。
活了两辈子，不代表她第一次站在舞台上不怯场啊。
之前被话筒搞一搞，被何淮山搞一搞，似乎就把惧怕给忘了。
可是当观众重新安静下来，当摄像机聚焦于她，当所有人都带着清纯又无辜的目光，静观孔铛铛下一刻的“精彩表现”，她神一样地——忘词了。
冷场，但是不要紧，focus，最重要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自己！她给自己做催眠。
“……韩愈曾言：古之学者必有师。同样，申大是一个传道授业解惑之所，但我们于此要学的，却并不仅仅是科学文化知识。英国哲学家、教育家怀特海德也曾说过，如果一个人只想着学一些专业技能，而忽视那些成为社会人的必备磨砺，那将会是非常卑微的……卑微的……”
又忘！我去！
孔铛铛已经彻底觉悟，她不能再这样下去，硬背只会越来越卡壳。毕竟她太紧张了，话音快得又急又喘，通过体育场的环绕立体声回荡出去，尾音都似歌剧唱腔般的花式颤音。
姚澜澜于不远之处展眉轻笑。
系统立马蹦出新任务：
#任务描述：请宿主接受来自目标人物“姚澜澜”的不屑一顾100秒。任务成功，奖励：100魅力值。
接受任务的瞬间：#恭喜！“接受姚澜澜不屑一顾100秒”随机任务成功……
尼玛，孔铛铛彻底怒了。
凭什么，凭什么一样的发言稿，不，我的这份更好！凭什么姚澜澜当初有喝彩我就只有沉默，对方停顿的间隙有掌声，我却只有别人静待我出丑的那一脸一脸渴望。
孔铛铛猛地扬起手，掌心摊开呈给所有人：“大家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又在停顿，没错，因为我忘词了。我现在非常紧张，一掌心全部是汗，摄像机请给个特写。”
有人发笑，伴随“#叮”。
#任务描述：请宿主接受来自目标人物“xxx”嘲中带讥的眼神20秒……
孔铛铛于一片人海之中死死地锁定了那勾唇冷笑的英俊男生，离得很远，但她再也不愿畏惧与其直视。人最大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没错，越是害怕，才越应该去正视，正如面对眼下的紧张与怯懦。
孔铛铛以加倍嘲意的眼神从那名面露不屑的男生脸上飘过，对方一愣，孔铛铛早已舍下他，以俯视者的姿态，视线在那男生同排的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似笑非笑地扬高头，孔铛铛道：“任何人都会紧张，易地而处，在座各位未必能做得比我好。当然，你们可能很有自信，自信如果发言者换成你，一定会比我这场演讲生动且成功。但是，为什么我能站在这里，而你们不能？”
孔铛铛笑着看向众人：“因为我用了12年的时间孜孜不倦，因为我是s省的高考状元，因为s省的高考试题从来都是全国最难，因为我有资格，而你们没有！”
她又望向姚澜澜：“或许这么一说，更会有人生出不屑，成绩好怎么样，不过是个高分低能的书呆子。没错，学霸也是人，不可能在好好学习的同时样样兼顾。高考状元同样是人，也会有不足，甚至在面对人生的大小抉择之时，也会很轻易地选择一条通往失败的路。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因为在军训期间我就得到了这份致辞机会，因此我选择认真钻研我的发言稿，而放弃了英语分班的摸底考。其结果就是，我的摸底考成绩一塌糊涂，被分往低阶b班。成绩出来之后，有很多人嘲讽我：你太失败了，你怎么配得起高考状元这个名号？甚至，我更有可能因为考试失利而丧失这次发言机会。但是最终我没有，我还是站在了这里，站在你们面前，去分享我是如何得成功，去用事实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就是——
“有实力的人，哪怕她选择一条错误的道路，最终也会通往成功！”
俯瞰众人，同时想想那些年，爸妈蜷缩在没有暖气设备的旧楼房，不开空调，只为远在外地工作的女儿省下那屈指可数的生活补贴。
想想那曾经发下的誓言，努力学习的目标，是为了让父母老有所依，是为了让他们晚年无忧！
想想那每一次躺在手术台上，那对于前景的无数期冀——
想想系统逼迫连200米都跑不动的自己去拿下两千米——
想想即将接近终点时，耳机里传来亢奋激昂的音乐，那早已麻木的四肢，以冲向新生的执拗，向着前方大步冲刺……
孔铛铛再无退缩的目光，迎向台下每一道带有质疑的审视，那为她一番过激言语而面露愠色的赵院长，甚至是那如芒刺在背、来自董校长的严厉注视——
“当所有人都在告诉你，走哪一条路能够通往成功，你就一定要去选择吗？”
“如果我为了英语分班而上交了一份令人失望的发言致辞，四年、十年之后，我会后悔自己错失了这难得的上台机会吗？”
“如果这四年的大学时光终究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人生再也无法回头的话，你会因为这是一条于理不合的路，而放弃选择自己所想要的人生吗？”
“我劝大家，失败，不会因为你选择一条公认正确的道路，而从你的人生中消失。”
“一场考试算什么，成绩又能代表什么，除了学校，没人会需要它。”
“但是十年之后，当面对一个碌碌无为的自己，再找任何借口却都只是浪费时间。”
“——不如，你为之不顾一切的拼搏一次，哪怕那是一个永远无人理解的目标。但是青春，它本就是我们在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不该成为遗憾的一段时光。”
“所以请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此刻站在台上的人，只能是我，而不能是你。”
“这就是我今天的演讲，谢谢大家。”孔铛铛话结束得突然，从发言台后侧横跨一步，朝着台下，动作到位地深鞠一躬。
是时，将近五千人的场馆，鸦雀无声。
因为不甘心，因为没有人欣赏来自同龄人的这份狂傲，便也没有事后爆发的掌声。又因为顾及全场面色不自然的在座领导，便更不会有人当堂热烈地喝彩。
但即便心里揣着抵触，还是有很多人不得不承认，那一番随性所致发言，的确有其令人触动之处。
学习，是为了考上好大学，但是当同处申大，学习本身的竞争优势，其实已越来越小。
当孔铛铛直起身来，便已听到脑中来自系统不厌其烦的“叮”鸣。
#目标人物扫描完毕，符合系统审美标准，集眼神之大成随机任务开启。
#任务描述：请宿主接受来自目标人物“何淮山”温柔凝望5分钟。任务成功，奖励：800魅力值。
#恭喜！“接受何淮山温柔凝望5分钟”随机任务成功。奖励：800魅力值，目前可用魅力值：3852。
紧接着——
#恭喜！“接受姚澜澜羡慕嫉妒恨的怒视3分钟”随机任务成功……
并未完结——
#目标人物扫描完毕……请宿主接受来自目标人物“夏罗莎”同为女人的敌视半分钟。任务成功，奖励：900魅力值。
不够——
#恭喜！宿主收获好感眼神1……
#恭喜！宿主收获好感眼神1……
#恭喜！宿主收获好感眼神1，魅力值1，目前可用魅力值：5583。
来了——
#恭喜！“接受来自超过3000人对战痘青春关卡完成度的检验”任务成功！奖励：30张系统兑换产品“可流通”使用券。
#恭喜！“还我清透净白肌之战痘青春”挑战成功！奖励：30次申市三甲医院激光祛痘嫩肤疗程。
#恭喜！“战痘青春”完美通关，新称号获得：痘战胜佛。
#称号属性：所有祛痘类产品兑换所需魅力值一律85折……
孔铛铛面朝全场，哪怕无人鼓掌，却到底悠悠发笑。一辈子，感谢上苍让她重活这一世，仅仅一瞬，便已知道曾经的蹉跎。
便于此时——
#恭喜！“接受唐碌若有所思的凝视2分钟”随机任务成功。奖励：100魅力值，目前可用魅力值：6285。
唐碌？！
孔铛铛在临被人赶下台的最后一秒，于内场区域的中间位置，找到了那道隔空与自己平静对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