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苏润缓缓摇头，“大案要案没人敢保。更何况三阳冰厂的东家没在帝京。只一个掌柜，根本做不了主。”
三阳冰厂……
明珠眼前浮现出冰厂掌柜的面庞。看起来是个憨厚的。
然则……
人不可貌相。
明珠曲起手指轻弹桌面。夜探三阳冰厂？不知莫管事愿不愿意与她同往。手指忽然顿住。除了冰厂，还有鲜果之类，饮子郭又是从哪弄的呢？
“郭老爹卖饮子，是直接去城郊果园挑选鲜果吗？”
苏润想了想，点着头道：“就城郊的金园。那儿是帝京最大的果园。帝京十个卖饮子的，得有八个去那儿买鲜果。其他的材料是在紧邻车马市的望山楼买的。”
望山楼不是楼，而是贩卖香料的外乡人齐聚之地。与其说是楼，倒是更像一个由无数民宅连贯相接的集市和供人栖居的所在。
望山楼里龙蛇混杂，外国的香料商人居多。私窠子、小酒馆、食肆等等应有尽有。
明珠眉头微皱。从打到在帝京还没去过望山楼，倒是可以抽空去转转。不知莫管事愿不愿意与她同往。
唉！好烦！还得抽空给张如意他们照亮，督促他们成才呢。
又是夜探三阳冰厂，又是去望山楼闲逛。这不得忙的脚不沾地？
明珠在心里拨弄着小算盘的当儿，茶博士端来冷淘并两个小菜，还有一碟散发着浓郁果香，切成小块的蜜瓜。
苏润盯着那碟蜜瓜，心在淌血。
“蜜瓜我请。”明珠递给他一支小银叉，“你请我吃冷淘。”
苏润如蒙大赦一般，长长舒口气，“这、这不好吧？说好了我请。”
明珠笑眼弯弯，“下次你请我吃蜜瓜，我请你吃冷淘就是了。”
啊？还有下次呀？
这样的话，回去就得开始攒钱了。不攒钱就得挨揍。两相其害取其轻。苏润胡乱点着头，“好好，下次请你吃蜜瓜。”
赏心楼的冷淘是一绝。明珠吃的心满意足。苏润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吃西域蜜瓜，觉得好吃是好吃，但是每一口都像是在嚼银锭子，些微有那么点硌牙。
他也算是尝过银子啥味儿的人了。
吃饱喝足，明珠对苏润道：“走吧，去郭兄家里瞧瞧。”
郭正父子都被抓了起来。他二人牵涉大案要案，府衙铁定抄家。他们去做什么呢？苏润不明就里的看向明珠，“瞧什么？”
“你啊……”明珠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真就是天生少爷命。杂事统统不理啊。”
哪有他这么穷的少爷？苏润嘴巴动了动，刚要说话，就听明珠又道：“去瞧瞧有没有能够证明郭兄清白的东西。我跟林大人拍了巴掌的，要是证明不了，我小朱没办法做人了。”
“不至于，不至于。”苏润吃过东西，心没那么慌了，脑子也转的动了，“去瞧瞧也行。郭兄和他阿爹在帝京没有亲人。我去瞧瞧也是应该的。”就算别的忙帮不上，搭把手收拾收拾还是可以的。
万幸朱明有车。这要是腿儿着去，得腿儿到傍晚。
两人出了赏心楼乘车赶往饮子郭居处。他做的是小本生意，但是这些年也攒下一点银子。为了能让郭正读书读的安心，特意在状元胡同租了一座四合院。
状元胡同真的出过状元。住在这里的多数都是外乡到在帝京求学的学子。逢至科举年，参加科考的举子不惜花费重金，也要在这里租一间房。意在讨个好彩头，一举夺魁。
饮子郭辛苦挣来的银子，一半花在房租上。剩下的则是供郭正读书。饮子郭自己十分节省。一件衣裳穿几年。
苏润坐在车里，声音哽咽，向明珠诉说着郭正父子的不易。
明珠望着说到动情处，直掉眼泪的苏润，觉得这才是个老实人。表面看来油头滑脑，实则心思单纯。郭正父子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车子到在状元胡同，街坊四邻聚在一起，朝郭家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邻居多是读书人，本不屑于背后议论。但是衙差押着郭正回来，把他家刮了个底朝天，大箱小箱搬上车，又押着郭正风风火火的走了。
这架势很难不让人想到刚被抄了书房“们”的英国公府。难道说，郭正跟英国公私下有来往？他俩又是什么关系？
猜不透啊，猜不透。
明珠坐在车里听了一会儿，点着头道：“帝京民风淳朴，竟然没有人往英国公和郭老爹有私情上猜。都是厚道人呐。”
话音落下，苏润五官皱到一起，“不是，你怎么想的啊？俩男的怎么有私情……”说着，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瞪的滚圆盯着明珠，“你、你是说断袖？”
“对啊。”明珠笑容灿烂，“这也不是不可能。”
苏润立马泄了气，他这才看出朱明逗他玩呢。
小朱心真大啊。
跟林府尹闹掰了，还能笑的出来。换成他是朱明，得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
邻居看完了热闹，着急回去读书，感慨一番便纷纷散去。
明珠和苏润下了车。不紧不慢走进胡同。
郭家租住的四合院门口种着文冠果，这个季节已经快要成熟，果子散发出淡淡甘香。
院门上了锁，没贴封条。看起来好像主人远游，许久才会回来似的。
苏润站在门口，踮起脚尖望向院里。地上散落数张写满字的宣纸。
“进不去啊。要不还是走吧。”苏润有些泄气的放下脚尖，低着头，“衙差都搜过了。你没听人说嘛，大箱小箱装上车……”眼角余光扫到朱明手里拿着一根扁扁的小铜条，插进锁眼里，“诶？你干嘛呢？你该不会是……”
“嘎达”一声，锁开了。
苏润目光呆呆，声音木然，“要开锁吧？”
还问什么呢？锁已经开了。
苏润仰头望天。老天爷啊，老天爷！朱明是不是猴儿变的？他怎么手那么贱呢？
明珠摘下铜锁，扭脸望向苏润，“对啊，就是要开锁。总不能翻墙头进去。那成什么了？”
翻墙头不好，像你这样撬锁也没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