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胎记
永寿宫
裴玄煜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侧眸昵了她一眼，淡淡道:“母妃这里有本王服侍便好，你们都退下吧。”
殿内几个宫人齐齐应是，行了退礼退出殿外。
裴玄煜这才舀起一勺碗中汤药，送至云太妃嘴边。
云太妃却并未喝下，而是偏开了头看向殿门外，瞧着伺候的宫人都退远了些，才撑着床榻坐起身子，急切的拉住裴玄煜的手。
她压低声音道:“宸……林家女的事，是你做的吗？”
在宫中初听闻贵妃在围场出事后，她一瞬便想到圣驾秋狩出发前，后宫中有宸婕妤即将晋封贵妃的传言。
既有关林婉宁，她立刻心惊起来。
前朝后宫无人不知，当今圣上护林婉宁像护眼珠子似的，秋狩之前，都直接安排宸婕妤入住帝王营帐。
如此爱护，怎么可能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出溺毙这样的事？
所以此事必有蹊跷。
但敢在林婉宁身上动这种手脚的，还能有谁？
除了她这个傻儿子，她真的也想不到旁人了。
裴玄煜丝毫不意外她有此一问，他嗯了一声，道:“母妃唤她婉儿便是，她不是林家女，往后，也不是这宫里的贵妃。”
他唇角微勾，语气平淡中带着些许柔情蜜意，瞧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昨日归京后，他第一时间便入宫请安，刚巧云太妃服了药才睡下，他便也没打扰，只叫人待母妃醒来告知一声，便离去了。
今日再入宫，便是来与云太妃细说此事的，自然也不必躲躲藏藏。
云太妃眸光微闪，看着他的眼睛，声线微颤:“你……你已查实过，她真的是婉儿？”
裴玄煜点了点头:“儿子叫人查探过了，她左后肩的胎记，状似断了一扇翅膀的蝴蝶，与母妃曾看到的可是相同？”
云太妃先前同他说，婉儿身上有一处胎记，在左后肩处，让他提前查验过，确认她的身份再动手。
虽说他确定，她就是他一早便定下婚约的未婚妻。
但为了安母妃的心，也为了她的处境考量，在动手之前，安排好所有谋划之后，他还是交代了绿芜，第一时间查看她的胎记。
若有胎记，便直接换了衣裙带她离开，若无胎记，将她安全放置于湖畔，抹掉动手的一切痕迹。
故而，她出事的消息一传来，他便知，她的身份，没错。
她就是他的婉儿，他有婚约还未过门的妻。
云太妃呼吸一凝。
她只告知了裴玄煜婉儿身上的胎记位于何处，却并未告知他胎记是何样的。
若不是真的查验过，怎会描述的如此具体？
她更惊讶的，是裴玄清，这个自小便冷心冷情的，如先帝一般的薄情皇帝，竟会为婉儿做到此等地步。
那……
他若知晓婉儿没死，而是被煜儿带走囚禁起来，那煜儿还有活路吗？
思及此，她面色更是急切了几分:“我们不是说好了，先查验胎记，若真是婉儿，明年夏日，到沐山行宫避暑时再动手吗？”
“你怎能擅自提前行动？如今许多安排都还未落实下去，定然有不妥当之处，若是被皇帝看出什么，你……”
“母妃。”裴玄煜又将舀起的汤药送过去:“先用药，莫急。”
云太妃怎能不急？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她忙的抬手接过药碗，一饮而下，而后抬眸，直直看着他，等待他的后话。
裴玄煜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微笑:“儿子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如今天下人皆以为宸贵妃已溺毙于仙女湖。”
“现在时日尚短，他一时接受不了，等过些日子，此事风波便会逐渐平息下来。”
“母妃只管好好养身子，待您身子好些，儿子向太后求一个恩典，接母后出宫去见见婉儿，可好？”
云太妃眼眸微闪，抛开害怕被裴玄清发现，伤及煜儿的性命不说，林婉宁真的是小婉儿这件事，于她来说，无疑是让人开心的。
她这一生，将富贵权势看的至高至重，前半生，一直在不顾一切的去追寻。
她不曾回头向后看，不曾侧头向身旁看。
一路坚定无比的陪着她走下去，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的那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却似习惯了他的付出一般，从未在意过。
她闭了闭眼，深深叹了口气。
长青啊，婉儿竟然还活着，你的骨肉血脉竟然还留存于世间。
你竟然瞒着所有人，走了这样一步谋划，这天下人都被你骗了，连同我，这个你从来不会有任何隐瞒的人，都被你骗了。
裴玄煜已到案几上的碟子里取了一颗蜜饯，回到床榻边递给云太妃:“母妃，吃颗蜜饯。”
云太妃伸手接过，送进嘴里，丝丝甜意蔓延至整个口腔，将心底的苦楚淡去。
片刻后，她抬眸:“我见不见她，都不要紧，若是往后，你们能过得好，我这一生，也算是有了些许盼头，不白活一场了。”
“婉儿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从前，这是好事，你莫要心急，别告诉她那些，免得她平白增添痛苦。”
裴玄煜颔首:“儿子明白。”
他本就是如此打算的，过去的事情她忘了便忘了，他只在乎将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谁。
母子二人闲聊半晌，裴玄煜起身告退。
“煜儿。”云太妃最后叮嘱:“待她好些。”
就当，替母妃补偿一二。
裴玄煜唇角微扬:“儿子定会爱她护她，如珠如宝。”
……
乾坤宫
裴玄清独自躺在龙榻上，直到深夜，酸胀的双眼虽是紧紧闭着，但他依旧毫无睡意。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每刚睡着，便会在梦中看到婉儿在湖中挣扎着朝他伸出手。
她瑟瑟发抖，她颤着声说:“阿清……”
“湖水好冰，我好冷……”
“阿清……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