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河沟子旁边的红松树上，老娃子像是被人的动静惊着了，扑棱棱地飞起一大片，那动静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卫东在前头引路，和彪子领着自家老爹，一路急匆匆地朝着河滩子那杀死熊罴的地方赶去。
俩老爷子虽说活了半辈子，可刚到地方，脚下就猛地一软。
身子晃悠着，差点一个趔趄直接跌落在地。
现场那味儿，血腥刺鼻，直往人鼻子里钻呐。
若不是张卫东背着那把撅把子，彪子手里紧紧握着扎枪，俩老头恐怕早就吓得掉头就跑了。
这月黑风高的，小寒风吹得呜呜作响，刮得那树叶子沙沙沙地乱颤。
旁边哗啦哗啦流淌的河水，在这夜里听着更是瘆人，让人心里直发毛。
再看那熊罴，两只眼睛成了血窟窿，干涸的鲜血在火把摇曳的光亮下，泛着冷冷的光。
俩爹围着熊罴，小心翼翼地转了好几圈，眼睛瞪得老大，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你小子可太尿性了呀！刚有了枪就敢捅这么大娄子，连熊罴都让你给干死了。”
彪子爹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去仔细端详，那脑袋上的致命枪伤，他一眼就瞧出来。
是近距离开的火，说着便一个劲儿地竖着大拇指，满脸的赞赏。
“叔，这就是运气好，正巧让它给撞上了呗，当时那情况，不拼命可咋整呀。”张卫东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乐呵呵地回应道。
“那也厉害啊！换做一般人，别说动手了，估计没到跟前就得被吓死，就算没吓死，也得吓得尿裤子喽。”
张卫东老爹则没顾得上搭话，而是皱着眉头，围着河滩子来来回回地踱步。
眼睛盯着地上那凌乱的脚印，心里明白自家小子这一回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危险呐，那脸上的担忧之色怎么也藏不住。
“你小子呀，我估摸你爷爷在地下，喊着列祖列宗，头都得磕烂了！
真是老天保佑，祖宗显灵啊！儿子快，跟我朝着祖坟的方向磕几个。”
说着，张卫东老爹便拉着儿子，恭恭敬敬地朝着祖坟方向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
“爹，咋样？东子够厉害吧？瞅瞅，这熊掌比我脸都大呢。”
彪子一屁股坐在熊罴身边，伸出手在熊罴身上比划着，还特意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比了比，接着做出一些个滑稽可笑的动作。
那模样透着股子得意劲儿，寻思果真是头大家伙呀。
“你咋这彪呢？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当时真该把你弄墙上。”
彪子爹一听这话，脸立马拉了下来，气呼呼地走到彪子身边，抬起脚冲着他屁股狠狠来了一下。
那劲儿使得可不小，彪子“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嘟囔着：
“啥人品呀！你等着，等完了我给你打个跳涧子！”
“你可拉倒吧啊，消停儿的，跑山可不是比谁胆子大，你就踏踏实实跟着东子打围就行了。”
老头瞪了彪子一眼，扭头瞅了瞅还在磕头的张卫东爷俩，又对着自家小子说道：
“他们家祖坟在鲁省呢。咱是现成的，完了明天让你娘买点裱纸，咱也去拜拜，沾沾这好运。”
张卫东和彪子拿出侵刀，开始动手剥熊皮。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熊皮完整地剥了下来。
彪子兴致勃勃地把熊皮往身上一披，比划了比划，好家伙，这熊罴体格着实不小。
那剥下来的熊皮放在地上，比桌子面都大出不少呢。
“这家伙要是做成个翻毛大衣，我穿着上县城，那走路都得横着走咯。”彪子咧着嘴，一脸憧憬地说道。
俩爹也没闲着，拿着短斧，咔咔咔地一顿剁，没一会儿，就把熊罴处理得差不多了。
全都装进了氢铵化肥袋子里。这抛开骨头内脏，光肉就出了不老少呢。
四个人一合计，这么多肉，没办法只能俩爹推着架子车。
张卫东和彪子赶忙找了些树枝子，七手八脚地做了个简易爬犁。
一人拉着一扇子肉，这才勉强能带走，吭哧吭哧地往回走。
“爹，叔，这些肚子上的肥膘咱们两家留下炼油，四个熊腿我留下，给山下朋友送点。
剩下的肉你们看着拾掇拾掇，给杨叔，还有屯里长辈邻居啥的送点呗。”张卫东一边拉着爬犁，一边喘着粗气说道。
“咋都行，东子你打的熊罴，你和你爹商量着来就行，我们有口肉解解馋就成。”彪子爹摆了摆手，脸上满是随和的笑。
“没事，就听东子的，咱两家在石门也没个亲戚啥的，杨疯子给点，民兵队长三扁担，还有会计，妇女主任啥的，都送点儿。
可这么大头熊罴，实话实说你打的合适不？”张卫东老爹皱着眉头，略有些迟疑地说道。
“那有啥，俺们又不骗人。”彪子在一旁扯着嗓子喊道。
“要不说捡虎盏捡的吧。”彪子爹补充了一句。
“没事，该咋说咋说，爹，颜叔，咱两家都是外来户。
虽说颜家来的比我们早不少年，可这些个屯里的坐地户，根儿上还是跟人家老杨家亲。
咱低调这么些年了，也该高调一把了，得让大伙都看看，咱张颜两家平时只是不想太张扬，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呀。”
张卫东一脸坚定，眼神里透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这话没毛病，东子说得对，我俩年纪小，从小到大白眼受的那是够够的了。
爹，张叔，你俩一把年纪了不在乎，俺们以后还得娶媳妇呢。
这媒婆上门一打听，咱总的给女方家里有点能拿得出手的事儿说说吧？”
彪子这话一说完，俩老爹先是一愣，随后脸一红，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和认同。
“说得对，咱老哥俩无所谓，可石门屯又不是他杨家一个人的，平时咱点头哈腰的。
算个工分，交个公粮啥的，你瞅瞅那些人的嘴脸，哼！”
张卫东老爹皱着眉头，想起平日里受的那些气，心里就来火，寻思了一下，便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行，那就这么办，低调行事非无能，高调做人显风华，该露脸的事儿咱当爹的得给小辈儿打个样儿。”
四人统一好口径，便顶着满天的星星，披着月色，朝着屯铺赶去。
快到石门屯的时候，张卫东和彪子拐了个道，朝着地印子去了。
俩爹则是推着架子车先回了趟家，把车上的肉卸下来不少，剩下的便开始按照商量好的，挨家挨户去送熊肉。
这消息传得可快呀，没一会儿，屯铺门口的晒谷场就围了一大堆人，那场面热闹得很，灯火通明的。
可就在屯铺后面的林子里，慌慌张张地钻出四个人来。
这几个人模样可狼狈极了，一路狂奔，直到瞧见了晒谷场那边的亮光，才像是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时的扭头看看，仿佛后面的黑夜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