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一家不起眼的小照相馆。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上海站的站长王天明……竟然在这里担任老板兼坐馆师傅。
现在正是大年期间，来照全家福的人络绎不绝。
王天明用毛巾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笑着看向帘布下的一家四口，一边对身边的商见语道：
“小商，店里的胶卷不够了，你去百货公司给我买一些来。”
说着，他已经从口袋里数出了二十元的法币。
“我这就去，老板。”
商见语大步出了门，回头悄悄瞥了眼拿着照相机忙前忙后的王天明，只见对方正对客人挥舞着手臂，热情的道：
“太太，请和您的先生再靠近一些，对……就是这样，保持不动……”
王天明是商见语的老上级了，早在青浦班的时候，王天明就做过商见语所在班级的化妆和潜伏科任课教师。
商见语这样做，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良心难安。
尤其是想到王天明对自己有如自家子侄一般，就更是一阵内心烦躁……
……
不过很快，他进入了路边的一家银行。
拿出自己的凭信印章，提供了一个账户和密码……
“先生，您的账户昨日已经存入了一千美元的，您是要取钱吗？”
“不……”
商见语微微吞了吞口水，想到这短短的一条消息，就换来了一千美元的报酬，背叛“恩师”的不忍和自责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要是这么下去，自己攒够了钱，岂不是可以直接离开上海，去东南亚，日本甚至欧洲美国生活。
这么想着，他甚至有要哼一首小曲儿的冲动。
离开了银行，商见语就径直前往了百货公司。
谁知道，就在他刚刚走出银行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短褂的陌生人忽然从巷子里冲出，捂住他的嘴把他拽进了巷子里。
“你……你是谁……”
陡然遇到这样的情况，商见语顿时大惊失色，刚打算大声疾呼，就发现眼前这个人……正是李士云派来和自己联系的中间人。
“看这样子，你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啊！”
来人是一个短褂短裤，戴着礼帽的年轻人形象。
“这不是李队长吗？”
商见语见到来人，顿时赔起了笑脸：
“您这是……”
他还从来没见这家伙如此主动的找过自己，商见语眸子微微一动，很快就觉察到，似乎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当商见语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队长轻轻笑了一声：
“准备准备吧，我们李主任今天就要见你们王站长。”
“什……什么……”
商见语目光一愣，还没回过身来，李队长就已经把礼帽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塞了一张纸条在他的手里。
“看看吧，这就是今天的行动方案。”
说完这些，李队长就直接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巷子口，而商见语却眨了眨眼睛，好久之后才回过神……
这才几天的工夫，现在李士云就想和王天明摊牌了？
在商见语的印象之中，他还一直以为这家伙会放长线钓大鱼，用王天明钓出隐藏在上海的情报二科以及其他军统组织呢。
……
东方照相馆，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王天明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小商，最近总部那边有什么电文吗？”
坐在照相馆后院的一间厢房里，王天明和商见语两人一边吃着还算可口的饭菜，一边讨论着站里面的事情。
听到这儿，商见语赶紧找来一条毛巾擦了擦手，这才从柜子底下抽出几张电文：
“我今天下午的时候去过电讯科了，局座那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追问我们关于汪季辛的追杀情况。
如果我们不给刺杀队提供一点实质性的支持，恐怕局座真的会生气。”
王天明接过了几张电文，无奈的皱起眉头。
刺杀汪小四儿，这谈何容易。
总部行动处的那些人每天牛气哄哄的，恨不得把眼睛长到脑瓜顶上，结果在越南刺杀的时候……竟然连汪季辛实际的居住房间都搞不清楚，平白浪费了那么大好的机会。
现在，汪季辛已经成为了日本人打压中国人抗日决心的一面旗帜，重要性非凡，这个时候再想刺杀他……和登天有什么区别。
现在在王天明心中，比起不切实际的在公开场合开展刺杀活动，还不如调来一门155毫米榴弹炮，直接瞄准姓汪的在南京的宅子更实际一些。
“不用管他，我们上海站本就刚刚重建，现在每天要做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我估计局座也是被老爷子逼急了，所以才做做样子，等到这件事情拖上一段时间……老爷子的火气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大了。”
王天明端着碗扒了几口饭，一手抓过几张电文，随便浏览了一遍就丢到一边。
他很清楚他身为上海站站长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中国自古以来，就不缺少汪季辛这样的大汉奸，而且就算没有汪小四儿也会有汪小五，汪小六……
想做狗服侍日本人的家伙太多了，多到他们根本就杀不过来。
他的上海站还不容易重建，自然要在军事情报这方面多下苦功……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影响前线的战场，杀伤日本人的有生力量。
“小商，多吃一点啊……”
自己吃完了饭，王天明很快又把一只鸡腿夹起，放进了商见语的碗里。
后者接过这鸡腿，微微怔了怔，张着嘴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嗯，老师你也吃。”
……
王天明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置身于七十六号的刑讯室中。
他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太过昏暗，想要揉一揉自己的双眼。
但紧接着，就发现双手已经被捆绑在一根坚硬的十字木桩上……
“这是……”
“哈哈……王站长可能还不清楚这是哪里吧！
那鄙人就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副主任，百里涛！”
见王天明醒来，一个穿着中山装，胸前别着青天白日徽章的男人不由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的茶水淡淡压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