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觉得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就像是她看见他的脸的时候觉得似曾相识那样，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出来什么话，只好笑着说：“嗯，云景是吗？真是一个好名字。那么金绣球有什么意思呢？”
江妄凝视着云景，于是就这样坠进一双漩涡般深沉的琥珀色瞳孔，那看起来乖巧可爱的猫瞳此刻却像是故事中迷惑人心的深海巫人，只是注视，就已经让人感到隐约的不安。
江妄忽然间就不想要知道金绣球有什么意思了。
但是云景仿佛已经看出来江妄的退缩，他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竹叶青，贴近了心仪的猎物，靠近了江妄才看清楚他眼尾处的睫毛又长又密，轻轻地扇动的时候让她浑身上下都感觉好像被人撒了痒痒粉。
“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即便死亡也不能够分离。”
云景哼哼起来，这是江妄没有听过的陌生的歌曲，她松了一口气，就知道果然小孩子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还是她太过紧张了吧。
他像是没有自己的身体一样，又或许是已经把江妄看成了他手中的金绣球一样的玩具这样的存在，对她呈现出来一种依赖。
江妄并不喜欢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但看着云景这张足够稚嫩的脸庞，又会让她感觉就是一个健康的小唯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来，于是那种抗拒削弱了不少。
她的手有些麻，云景有时候像是把她看成了一个枕头，保持着一个动作什么话都不说，埋在她的手这里，江妄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犯病了，偶尔会出声喊他一声。
云景也会乖乖的答应下来。
目光却始终没有再与江妄的眼眸对视。
江妄用另外一只没有被云景压着的手揉上了他的脑袋，他头顶上有些呆毛，摸起来软绵绵的，像是她以前经常在路上看见的小猫小狗的毛发，不过或许要更加干净绵软一些，而且他看起来要更听话一点。
“你的家人没有和你一起吗？”
江妄忽然问道。
云景好像很喜欢江妄用手摸他的头，哼哼了几声之后，抬起眼眸看向江妄，有些娇气的姿态，看起来是名贵的布偶猫：“诶，家人吗？”
他拖长了语调，听起来就有种戏剧那样夸张的感觉，极具感染力。
云景当然希望自己这样的姿态可以吸引来江妄的注意力，因为只是被姐姐注视着，就感觉好像在这个时候死去都不值得一提了。
但是下一秒——他还在想着怎么样才可以让姐姐更加注视着自己呢——那里面的人忽然开始无痛呻吟了起来，其实云景是不在乎别人怎么样的，这并不影响他，可是这样的姿态却偏偏让江妄着急了起来。
刚才还表现出来那样爱护他的江妄就好像一下子被什么别的东西附身了一样，眼中不再有对于他的关心，她的目光已经全然落在了里面那个玻璃娃娃的身上。
那个正在不断地流泪的玻璃娃娃的身上。
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装货！
刚才不是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为什么忽然就要和他争抢？！
被江妄忽然推开的云景有些怨恨的看着里头那个没有看过来的男孩的眉眼，明明根本就没有他这样精致可爱，却偏偏因为有着血缘关系就可以这样轻易地夺走属于他的注视吗？
病情恶化？那就干脆直接这样死掉好了，这样的话姐姐的目光就只会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
云景在心里面这样恶毒的咒骂着那个被江妄如此关心的弟弟，恨不得自己可以取代他在江妄心中的地位。
*
“李医生.....”
手术结束之后，江妄抬起头看向李医生，他刚做完手术，身上那种消毒水的气息尤为浓烈，她的唇色却要比白色病房更加苍白几分。
李曜明知道江妄想要问什么，就像是以往无数次从急救室出来以后，他看见的每一张面孔一样，无非只是想要知道里面的人状态怎么样。
他应该要说一句实话，作为一个医生，但是作为暗恋者，他却又不舍得看见江妄这双漂亮的黑色眼眸流泪，不想在那双眼眸里看见一场朦朦的烟雨。
李曜明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嘴上说着积极乐观的话语，可是狭长的眼眸里的忧愁却遮不住：“.....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不过还需要好好照顾。”
江妄于是像是落败了一样垂下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是看着她一抖一抖的肩膀，便知道她这样聪明或许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毕竟，稳定只是一时的，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作为主治医生的李曜明知道江唯的病如果要一直保持稳定的话，就需要许多的钱来换取，如果断了钱，那他的生路也就断绝了。
而江妄本身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治疗所需要的价钱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个普通人就算打工上整整10个一百年，都不一定能够支付得起。
江妄麻木的捂着自己的脸，心中却觉得还好还有希望，只要小唯还活着就好了。
她本应该为这个好消息微笑，眼角的泪水却还在徘徊。
“我可以见见小唯吗？”
李曜明摇摇头：“病人需要静养，不适合看望。”
江妄看向没有对她开放的那扇门，笑容依旧是有些脆弱的白，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难受，她很快就垂下了头：“谢谢你李医生。”
李曜明感觉她的状态好像比刚才好了一些，正好现在的时间也不算太早了，因为待会还要值班，所以他轻声的询问：“需要我帮你叫一辆车吗？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太安全。”
江妄知道李曜明说这句话是好心的，她也并不是什么迟钝的人，感觉不出来李曜明对自己的关心因何而来，她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我已经麻烦您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