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没想到红衣姑娘竟是如此执着的人，还以为她活到眼下，一大把岁数，当年也是在上界当仙子的，应该会对情爱看得开，至少会放得开，谁知全然不是，李织语算有些明白为何红衣姑娘会从上界折下来，话本子里时常说，修道成仙需得清心寡欲，斩断红尘，红衣姑娘没有这样做就算了，反而更偏执，能当长久神仙，那也是奇事了。
不过，各有各的想法，李织语并不对此多做言论，只能默默给那位被红衣姑娘欢喜上的金默玉楼大当家默哀，指不定他的死，就是红衣姑娘因爱生恨，故此砍死的，她想着，就听见红衣姑娘恶狠狠道：“好在木头桩子除开闹过要娶媳妇的事外，就没做过别的糟心事，否则迟早有一日，把我气狠了，看我不把他剁成肉沫，蒸了吃，下辈子早早守着，等他出世，我就照顾他，天长地久，且瞧他能不专心我一人。”
李织语沉默了，没别的缘由，纯粹是给吓得不敢说话。
“但是离家回来那日，木头桩子却带了别人回来。”红衣姑娘撑着腮帮子，言语间闷闷不乐，“若不是那人，木头桩子也不会在娶我之后便死了，如今留我在人世间守着爹爹，日子怪无趣的，小织语，猜猜，那人是谁。”
李织语看红衣姑娘的笑就莫名的发怂，真是怕极了她当初见到唐凝娘后，莫名其妙的发疯，但她无言语，静静等着下文，李织语只能硬着头皮问：“我觉得，是位大娘子罢，兴许是生意场上认识的，你口中的木头桩子是位生意人，除开生意，跟别人家的娘子也没甚好往来的，你笑成这样，总不会人家是大洐的帝姬上门了吧。”
“对啊，就是帝姬。”红衣姑娘还给李织语鼓掌，以贺她三言两语便猜中，“也的确是上门来谈生意的。”
“都是帝姬了，天下有啥宝贝没见过，还跑来咱们州里谈甚生意。”必然有怪，难道是谈金默玉楼大当家的命吗，李织语咽口唾沫，把这句话给吞回肚子里，真要说出口，红衣姑娘指不定就真的发疯，扑过来掐死自己。
红衣姑娘横李织语一眼，“别遮着掩着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算对，长安长公主来金默玉楼，为的就是买一样天下奇毒，顺便要走木头桩子的命。记得我以前找你时，说我的宝贝给偷了吗，是盆山茶花，虽只是花儿，实则内里之毒，天下第一，最重要的是无法救治，此毒名余生，只沾其毒一滴，余生便到尽头了。”
“你大抵也不懂，为何要这奇毒外，还拿走木头桩子的姓名，因此毒是我多年仙术所供，大半生修为皆凝聚在花里，若被人夺走，无意是让我断去修为，原本就从仙位而落，人间浊气太重，没有修为的话，除开浊气会将我拖累成真正的妖，其他虎视眈眈的妖魔鬼怪也会立时来要我的命，你觉得我会给长安长公主这样重要的东西吗。”
李织语自然是摇头的。
红衣姑娘笑，“你没见过长安，她跟你不一样，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且足够有手腕，警觉也是厉害，我至今还没弄明白，她看不见我，却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到底是为何。长安帝姬甚至利用我，要走了木头桩子的性命，来个移花接木，留住了我的命和修为，只将那盆余生带走，为她所用。”
李织语听出了红衣姑娘话中的太多漏洞，譬如老太太当初跟自家说起的金默玉楼大当家之死，是跟当时在州府横行霸道的皇亲国戚有关，为何牵扯到长安长公主身上，但是她还在说，自家便没有打扰。
“我记得外头的传言里，是有一个血脉正统的王爷在的，那个人，你也认识，后来被我弄死了。”红衣姑娘收敛了面上所有的笑意，却是神情平静着，缓缓道：“那人就是清镜道观的观主，差点成为你师父的那个人，人生可真是，处处皆惊喜，对吗。”
“是啊。”李织语只能干笑答道。
这样其实也能说通，何姑娘濒死的时候，遇见了无法看清容颜的人来到她身边，并给她机会，重回人间，获得新生，观主和思恒长老既然也认识那人，还称其为“姑娘”，必然也是临死之前碰见她的。
“也真是够让人讨厌的了，明明我都将他脑袋拧下来，怎么会重生呢，”红衣姑娘轻轻一摆手，面前的窗子立时打开了，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李织语发抖，“但是他也不算什重生，人既然已死，按地府的规矩，是绝不能死而复生的，不过借着点小把戏，才将命中大劫渡过，苟且偷生而已，哼，他也算有能耐，你以前不是好奇我为何称清镜观主为虫豸么，那并非迁怒，他本来就是，身子留着蛊虫，拼死撑着将死之身，多少年了，早已成了真正的蛊，若非虫豸，那算什么。”
李织语抿下唇，“那思恒长老呢，他也是吗。”
“傻孩子，你这眼珠子可真是拿来当摆设了，你的思恒长老又岂会是虫豸呢，他可是跟我相同的存在，若我没有猜错，那位思恒长老，原来也是位列仙班的，然他下凡比我还要更久，气息掩饰得极好，否则我早该看出他的真面目来。”红衣姑娘抿唇，沉思片刻，“我印象里，也有思恒长老的影子，那时候，他跟虫豸还没有碰面，他是邻国的使臣，也是当国的大司马，受命来大洐，商谈联姻之事，可惜啊。”
红衣姑娘笑两声，“你大概没想到，这两国联姻，居然是葬送在长安帝姬手上的，那献上的国礼中，有一样是盆茶花，听闻红艳如宝石，光彩不可直视，却无人知晓，这话就是天下奇毒余生。”
“我的木头桩子为余生而死，你的清镜观主，还有思恒长老，也是死在余生之下。”红衣姑娘看向李织语，“人生可真是，妙不可言，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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