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娘子并未直接回应阴樱子的质问。
那双沉淀了数十年风霜的眼眸，温柔地看向身侧的赵舜。
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袖口下的手轻轻按在小腹。
那里，曾孕育过她的骨肉，也藏着她半生的牵挂与伤痛。
赵舜迎上她的目光，笑容里满是歉意。
“对…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半点修为。”
“不，陛下。”余娘子轻轻摇头，声音柔缓却坚定，眼底闪烁着释然的光：“你做得很对。
正因为他普通，没有皇室的纷争，没有仙途的凶险，才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过完这一生，这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
“说！你们的孩子究竟是谁？！”
阴樱子猛地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锁住余娘子。
她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那狰狞的模样，已全然没了往日半分娇俏。
“余娘子…你这个贱人！你身为我父皇的王妃，竟无耻的生下舜大哥的孩子，你好不要脸！”
“嘴巴放干净点！”赵舜眼神骤冷，话音未落，带着凌厉风势的手掌已然落下。
“啪”的一声脆响，阴樱子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是赵天，先用花言巧语欺骗余娘在先，他为了权势不断的向她索求，得到了想要的，又暗下毒手，让余娘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于腹中！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阴樱子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难以置信地望向赵舜，泪水混着嘴角的血丝滑落。
“陛下…舜大哥…你、你竟为了她打我？”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思绪被猛地拽回遥远的过去…
“小时候，你待我极好。有一次我爬上宫墙边的老槐树掏鸟窝，失足掉下来，
是你奋不顾身冲过来，用自己的脊背垫在我身下，替我挡了那重重一击；
也是你，在我第一次学骑马时，耐心牵着缰绳，一步步教我如何坐稳、如何挥鞭…你说过，会永远护着我的啊…”
话音未落，她猛地回过神，脖颈猛地一拧，目光狠狠锁住余娘子。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这个贱女人，让一切都变了！
父皇因为你，冷落了母皇，最后甚至间接害死了她；
舜大哥因为你，与父皇反目成仇，昔日的兄弟情分荡然无存…你就是个灾星！”
“你母皇身为妖皇，却率领妖族在人间烧杀抢掠，残害无数生灵，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赵舜面色沉凝，语气里满是决绝：“我当年若知晓你是妖皇的女儿，断不会因结拜兄弟的情分，将你视作亲侄女一般疼爱呵护。”
“我不是你的侄女！”阴樱子尖叫着反驳，胸口剧烈起伏。
“我父皇不过是你的结拜兄弟，他比你年长十余岁，我只比你小几岁而已！”
“而她…”阴樱子用食指指向余娘子：“她是我父皇明媒正娶的王妃，甚至还为我父皇怀过孩子，如此不清白又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为何还要对她痴心不改？”
她伸出颤抖的手又指向自己，眼中满是不甘与疯狂。
“我如此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放弃妖族的一切，甚至多次想在父皇面前保下你！可你为什么…偏偏看不见？为什么我就不能成为你的女人？”
“爱我？”赵舜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你所谓的爱，不过是被自己的执念蒙蔽了心智。你和赵天一样，爱的从来都只是你自己。”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阴樱子，一字一句道：“赵天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怕被世人耻笑他娶了妖皇之妻，早就暗中与我们勾结，
是他亲手设计，泄露了妖皇的弱点，才让我们得以成功除妖。我告诉你，妖皇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你父皇一手造成的！”
“不…不可能！”阴樱子疯狂地摇头，发丝散乱得更厉害了，眼底满是抗拒。
“这不可能！与我父皇无关！都是余娘子这个贱人，是她为了让父皇娶她，才逼父皇这么做的！
那时候，父皇不过是武皇境，而余娘子是二重天的公主，实力早就超越半步神仙境，父皇根本奈何不了她！”
她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最后的疯狂与期盼。
“说！你们的孩子到底是谁？这二十年来，我派人四处搜寻，翻遍了大夏的每一个角落，为什么始终找不到他…他到底在哪里？”
“让我来告诉你吧！”
一道清冷的女声斩断了阴樱子疯狂的质问。
王心瑶缓步上前，裙裾拂过地面，细微的声响，在此刻落针可闻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赵舜的期待，余娘子的紧张，阴樱子的怨毒，以及罗青茫然的好奇。
她走到阴樱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故意放缓了语速。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他…就是…”
这短暂的停顿，如同凌迟的刀，悬在阴樱子紧绷的神经上。
“谁…到底是谁？！”
阴樱子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极致的紧张而微微收缩，死死盯着王心瑶，想要立即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王心瑶转头看向赵舜和余娘子，语气恭敬，俏皮的笑问：“皇祖父，姑奶奶，我…可否试着猜猜？”
“哈哈…好啊，那就猜猜！”赵舜被她的模样逗笑，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微笑着点了点头。
余娘子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中满是期待与好奇，温和地看着王心瑶。
“你这孩子心思灵巧，不妨说说看。”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已经四十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他是否安康？是否顺遂？无数个念头在她心头盘旋。
王心瑶嘴角上扬，缓缓开口：“工部尚书罗铮，也就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我说得对吗？”
“哈哈…你这丫头，果然聪明！”赵舜畅快地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对，你猜得一点没错！当年是他明大义，主动提出帮忙抚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