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总管立刻躬身领命,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早已备好的明黄卷轴,运足中气,以清晰而悠长的语调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嫡子陈景渊,自幼聪慧,仁孝纯深,
在外历练多年,文韬武略,品行端方,堪承大统。
朕深思熟虑,决定效法古制,禅让帝位,传位于太子陈景渊。着其即皇帝位,嗣守鸿业…钦此!”
圣旨一出,满殿皆惊,随即便是哗然。
陈景渊更是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快步出列,撩袍跪倒在地,急声道:“父皇!儿臣年轻识浅,德行威望皆不足以担当如此重任,恳请父皇收回成命!苗国江山社稷,还需父皇执掌!”
陈青峰看着跪伏在地的儿子,目光中既有期许,也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抬手虚扶了一下,语气沉稳而决绝:“渊儿,不必推辞。
圣旨已下,朕已昭告天下,岂有更改之理?
你既为苗国太子,继承大统是你的责任。
朕与你母后心意已决,日后将寄情山水,含饴弄孙,过几日清静日子。
你需安心登基,励精图治。
若遇难以决断之事,可多多请教你姐姐心瑶。
至于苗国安危,”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若有那不开眼的宵小之徒胆敢来犯,朕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出手料理。
你只需放心做好这个皇帝,便是对朕,对苗国百姓最大的孝顺。”
话已至此,陈景渊深知再无转圜余地。
他重重叩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儿臣…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母后重托,不负百官百姓期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文武百官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声音震彻殿宇。
既是恭贺新君,也是向老皇帝告别。
“时辰已到,恭送长公主启程——”
内侍监总管得到陈青峰示意,再次上前,运足气力,拖长了音调高唱一声。
那尖锐而极具穿透力的嗓音,瞬间打破了殿内因皇权更迭而产生的复杂气氛。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殿外广场上,震耳欲聋的皇家礼乐轰然奏响。
编钟清越,大鼓沉雄,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
与仪仗队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铠甲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将这盛大而又掺杂着离愁别绪的氛围推向了顶峰。
王心瑶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坐上的父皇母后,以及他们怀中安睡的孩儿。
她缓步上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两枚温润剔透的玉佩,上面分别刻着“平安”、“长乐”,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塞进两个孩儿的襁褓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向已经穿上龙袍、神色复杂的弟弟陈景渊,柔声道:“景渊,保重。这江山…以后就交给你了。”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轻快了些,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可以依赖的姐姐:“若遇难处,记得用‘传送符’找我,可不许一个人硬扛。”
“是,姐姐…一路保重!” 陈景渊强忍着离别的伤感,郑重回复。
王心瑶不再犹豫,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转身,一步步走向殿外那架装饰得富丽堂皇、以金凤为饰的凤辇。
送亲与迎亲队伍汇成规模空前的仪仗,百余辆嫁妆马车井然排列,
两国精锐卫兵前后护卫..公主的贴身侍从、宫女宦官紧随其后,
旌旗招展,仪仗煊赫,尽显两国对这次联姻的最高重视与无限荣光。
而在王心瑶凤驾启程、远离苗国皇城之后不久。
在一处隐蔽潮湿的山洞深处,经过数日调息,服下了伤丹药的红袍圣子,其严重的伤势终于逐渐好转。
最明显的是他脸上那曾经令人触目惊心的溃烂,此刻已完全愈合,新生肌肤光洁如初。
他抬手,缓缓取下了那遮挡许久、象征着痛苦与耻辱的金属面罩。
露出了其下那张恢复如初、甚至因伤势初愈而更显几分邪魅苍白的英俊面容。
他对着手中凝聚出的一小片水镜,仔细端详着镜中熟悉的容颜。
他指尖轻抚过光洁如初的脸颊,先是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轻笑。
随即这笑声变得扭曲、癫狂,在山洞中不断撞击回荡,积压已久的怨毒与复仇的快意尽数倾泻而出。
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圣子,终于恢复了!王沐云、赵浩轩、王心瑶!你们给予我的痛苦和羞辱,我定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你们给我等着瞧吧!”
潮湿山洞中,水珠滴落声与他的笑声共振,岩壁上的火把,将笑得扭曲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一直冷眼旁观的阴樱子,不耐烦地站起身。
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眼神锐利如刀,打断了他的狂笑,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你的伤既然好了,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走吧,按约定,先帮我去夏国皇都,救我的灵儿。”
红袍圣子止住笑声,转过头,阴鸷的目光落在阴樱子身上,带着审视与警告。
“帮你救人可以,但你我目的不同,最好各自清楚。”
阴樱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笑。
“放心,我阴樱子行事,向来言出必践。对你的那些野心,我没兴趣。只要你助我救出灵儿,其他的,随你便。”
“不过你也记住,”她眼神骤然变得冰寒刺骨:“若因你复仇心切,打草惊蛇,误了我救人的时机,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到那时,就算是我父皇说的话也不好使,还请一切以解开我父皇的封印为前提。
等把他放出来,将来你想做什么,即便是杀了苗国皇帝,以我父皇对你的重视程度,估计也会帮你!”
“行,那我们到了夏国之后,视情况依计行!”红袍圣子点头:“不过在动手之前,我想去找一下赵煜城。那里有他为我准备的东西!”
“这么说,赵煜城那个废物的背后之人是你?”
“那是自然,若非是本圣子,他身边哪有那么武皇境高手!行了,天色不着,出发吧!”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锋,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算计与毫不掩饰的利用。
他们不过是因暂时的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同盟,各怀鬼胎,互相提防。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不再多言。
一前一后,身影闪动,迅速离开了这处栖身多日的山洞。
化作两道模糊的残影,朝着遥远的大夏国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