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 章 认罪
次日朝堂之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辰时的梆子声刚响过三遍,乾元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已经跪满了崔氏门生。
崔远山披头散发地捧着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额头在青砖上磕出血印。他身后三十七个崔家官员齐声高喊:“国公府构陷忠良,求陛下明鉴!”
叶明蹲在偏殿的朱漆柱子后头,手里摆弄着个琉璃瓶。瓶子里泡着块生铁,正滋滋冒着气泡——这是他连夜用硝酸做的硫化物检测实验。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动作敏捷的小太监名叫旺财,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溜到叶明身边。他压低声音问道:“三爷,太子殿下问您要的物证可都准备齐全了?”
叶明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慌不忙地从宽大的衣袖中缓缓掏出一块黑色的布料。那布料之上,沾染着一些暗红色的铁锈,仿佛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叶明轻轻抚摸着这块黑布,然后将它递到旺财面前,说道:“让殿下瞧瞧这个就知道了。崔家运输铁矿所用的马车,为了防止潮气侵蚀,特地使用了来自漠北的毛毡来做防护。而在咱们这整个大庆朝,唯有兵部武库里才有三十匹这样珍贵的料子呢!”
说罢,他还特意将那块黑布抖动开来,只见其角落处竟赫然有着一块已经被烧焦的兵部火漆印记。
旺财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喉咙滚动间咽下了一大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料子去年不是向朝廷呈报说是因为走水意外给烧光了么?”
叶明微微一笑,脸上流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神情,他一边继续往身旁的琉璃瓶里缓慢地滴落着几滴酸性液体,一边看着瓶内黄绿色的泡沫愈发汹涌地翻滚起来,口中回应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必须要一把火烧个干净,才能真正做到死无对证呀!”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旺财,语气坚定地吩咐道:“你快去回禀太子,告诉他等会儿我会以摔杯作为行动的信号。”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浓郁的龙涎香气如烟雾般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然而,此刻这股原本应该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却无法掩盖住那一声声凄厉的哭嚎,仿佛一把把利剑直刺人的耳膜,让人不禁心生烦躁。
只见崔远山涕泪横流,面容扭曲地哭喊着:“老臣一家三代皆对朝廷忠心耿耿啊!如今竟然遭此无妄之灾,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污蔑通敌叛国!陛下若是不信老臣所言,老臣宁愿一头撞死在这盘龙柱上,以证清白!”话音未落,他便挣扎着向前冲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好在两旁的侍卫眼疾手快,迅速出手将其牢牢拉住,才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而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李君泽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挥手中的蟒纹袖袍,冷哼一声道:“崔尚书,您这套苦肉计未免用得太过频繁了吧?去年您那嫡孙强占民田、草菅人命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当时不也是如此这般寻死觅活吗?怎么,今年又故技重施了?”
太子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而被当众揭穿丑事的崔远山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张汝贞突然从队列中跨步而出。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堆满笑容的老脸上此刻却是涨得通红,显然已是怒不可遏。
只见他手指着殿外,大声呵斥道:“太子殿下,请您谨言慎行!崔大人掌管兵部已有二十余载,期间历经无数风雨,虽不敢说是功勋卓着,但起码也是尽心尽力、任劳任怨。要说这通敌叛国之罪,怎会轻易落在他这样一位忠臣头上?反倒是那叶家小儿,整日游手好闲、厮混于市井之间,谁能保证他不是被那些心怀叵测的番邦细作给收买利用了呢?”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亮而又爽朗的笑声,宛如黄莺出谷一般清脆悦耳。
紧接着,只见叶明身姿挺拔地拎着一个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琉璃瓶,大步流星地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他面带微笑,眼神明亮而锐利,直直地看向众人,朗声道:“张尚书这番话可真是有趣得紧啊!倘若我真有通敌之举,为何不干脆将那白酒的配方卖给漠北呢?要知道,听闻那漠北之人最是喜爱烈酒,这桩买卖可比单纯地倒卖铁矿可要赚钱多了!”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之上瞬间变得喧闹起来。满朝的文武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其中有几位身经百战的武将更是忍不住偷偷地吞咽起口水来——毕竟叶家所酿造的“烧刀子”可是声名远扬,其酒液刚一入口便如同锋利的刀刃划过喉咙一般刺激,然而回味却是醇厚悠长,堪称极品中的极品。
“大胆!简直就是放肆至极!”一旁的崔远山气得浑身发抖,他怒目圆睁,花白的胡子也随着身体的颤抖而不停地抖动着。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叶明大声呵斥道:“朝堂之上,岂容你这等竖子在此信口雌黄、胡言乱语!陛下,老臣斗胆恳请您立刻下令将此狂妄之徒杖毙,以正国法!”
坐在那高高龙椅之上的李云轩见状,只是轻轻地抬起手来微微一挥。刹那间,原本嘈杂不堪的大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他缓缓地摩挲着戴在拇指上的那块温润光滑的玉扳指,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则紧紧地盯着叶明手中所拿着的那个琉璃瓶,沉声道:“叶明,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只见叶明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朝着上方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后说道:“启奏陛下,此乃崔家走私生铁的确凿证据。”
说话间,他高高地举起手中那透明如水晶般的琉璃瓶子,阳光洒落在上面,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然而此刻众人瞩目的焦点并非这瓶子本身,而是其中盛装着的黄绿相间的泡沫。那些泡沫在清晨柔和的光线映照之下,显得格外扎眼夺目。
叶明继续解释道:“众所周知,漠北之地对于精铁的需求极为迫切,他们急需用其铸造锋利无比的战刀。但令人震惊的是,这崔家所提供的所谓‘生铁’竟然掺入了大量的硫磺成分。如此劣质的铁块所打造出来的兵器,质量之差简直超乎想象。尤其是到了严寒的冬季,这些兵器只要稍稍一碰触便会应声碎裂成无数碎片。”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工部侍郎突然间发出了一声惊呼:“哎呀!原来如此,怪不得去年从边关传来加急快报,声称我军将士们手中的刀剑不知何故竟会莫名其妙地纷纷断裂!如今看来,定是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呀!”
听到这话,原本还强装镇定的崔远山顿时慌了神,他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边用力跺着脚,一边大声辩驳道:“你们这分明就是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哪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瓶子里的东西就是我们崔家所为?况且这等诡异的现象说不定是什么妖法邪术所致,怎能轻易以此定罪于我崔家呢!”
就在此时,只见叶明毫无征兆地快步走向崔远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然站在了崔远山身前。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探,迅速抓住崔远山腰间所佩戴的那块玉佩,并用力一扯。那玉佩瞬间便被他扯离了崔远山的身体,随后被直接扔进了摆在一旁的瓶子之中。
只听得“咕咚”一声闷响,玉佩落入瓶底。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镶嵌在玉佩之上、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金丝,竟然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与瓶中的某种物质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刹那间,嘶嘶声不绝于耳,缕缕白色烟雾从瓶口升腾而起,仿佛一条蜿蜒的白龙直冲天际。
而叶明则面带微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待烟雾稍稍散去一些之后,他再次开口说道:“崔尚书啊,您这块玉佩看起来可真是够结实的呢!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不知道令孙周岁之时所收受的那件来自漠北的金锁,是否也能经得起这般‘妖术’的考验呢?”
听到这话,崔远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嫡孙满月之际,的确曾收到过一份来自漠北商队的厚礼。
而且这份礼物极其贵重,乃是一把纯金打造的精美金锁。然而,此事做得极为隐秘,就连他们家族内部知晓这件事的人,加起来也绝不超过三个。如今却被叶明当众提及,怎能不让他心惊胆战?
就在此时,只见太子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来,恰到好处地连拍三下手掌。刹那间,一阵清脆而响亮的掌声回荡在宫殿之中。
紧接着,从殿外猛然传来一阵铁链拖地时发出的哗啦哗啦声响。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八个身披金色铠甲、威风凛凛的侍卫正押解着一个身形魁梧的虬髯大汉缓缓步入殿内。
此人身形高大壮硕,满脸络腮胡子,其右侧耳朵竟然缺失了半片,仔细一看,原来此人便是在漠北一带赫赫有名的马贩子——哈鲁。
“哈鲁?”原本站得稳稳当当的崔远山见状,不禁脸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几步。
慌乱之间,他竟一下子撞翻了放置在御史台上的灯架。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灯架倒地,上面的油灯也随之摔碎,溅起一地的火花和油渍。
“你……你不是早就已经命丧戈壁滩了吗!”崔远山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本应死去之人。
那虬髯大汉突然张开嘴巴,用一口生硬无比的官话大声吼叫起来:“好你个崔远山啊!你居然敢卖给老子假铁!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要用三百车生铁来换取五万匹上好的战马。”
“可谁能想到,那些生铁根本就不堪大用,老子们好不容易才铸造成的宝刀,还没等使用呢,刀刃就直接断裂开来了!”
说到此处,他怒不可遏地一把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纵横交错的狰狞刀疤。
“你们知道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都是因为你们这些黑心商人卖的劣质生铁,害得我们左贤王大发雷霆,一气之下砍掉了足足十七个铁匠匠人的脑袋!就连老子的这半只耳朵,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活生生地割掉的!”
一旁的张汝贞眼见形势不妙,突然间像发了疯似的猛扑上前,伸出双手就要去掐住哈鲁的脖颈。
口中还不停地叫嚷着:“你这蛮子休要在此信口雌黄!肯定是叶家花钱收买了你,故意前来诬陷我等!”
然而,未等她的手指碰到哈鲁,太子却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迅速移动到两人中间,轻而易举地便将张汝贞挡在了身后。
“张尚书何必如此急躁呢?”李君泽微微一笑,目光犀利地盯着张汝贞说道,“倒不如先解释一下,兵部武库里的那些来自漠北的上等毛毡,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崔家的运输车队之上吧?”
说话间,太子轻轻一抖手中的袖袍,一块残缺不全但依旧可以清晰辨认出其上烧焦火漆印记的布片飘然滑落出来,静静地躺在地上。
眼看着局势逐渐失去控制,变得愈发混乱不堪,叶明面色凝重,毫不犹豫地猛地将手中那精美的琉璃瓶狠狠地摔到地上。刹那间,伴随着一声清脆而又响亮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大厅,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震。
就在这清脆的碎裂声还未完全消散之际,只见十二名身着统一服饰的商会伙计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迅速且有序地鱼贯而入。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金光闪闪、华丽无比的鎏金托盘,仿佛托盘中盛放着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
“陛下,请您过目。”叶明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揭开覆盖在托盘之上的那块鲜艳如血的红绸。随着红绸被轻轻掀开,下面所隐藏之物也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竟是一枚枚由极品翡翠精心雕琢而成的印章!这些印章个个晶莹剔透、温润细腻。
叶明伸手拿起其中一枚刻着“张”字的印章,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拿这枚来说吧,它恰好能够与兵部的军饷账册相对应。”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早已脸色苍白如纸的张汝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而此时的张汝贞,则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般,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