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的感觉十分新奇，只有一条江河的新世界几乎没有潜水的机会，少数驱魔人会在灯塔特训时选修这项技能。
即使憋气也会有气泡冒出，说话更是不可能。不过有梦核在，区区一个潜水面罩还是很容易做出来的。
蓝调戴好刚刚生成的面罩，得以畅快地呼吸。她揪住小汤圆湿哒哒的绒毛，眯起眼：“所以这是你的记忆啊。”
“咩呜。”
“嗯......还以为你是智障团子呢，没想到小小的身子能容纳这么多记忆。”蓝调露齿一笑，“真是小看你了。”
“噗！”
蓝调在记忆的气泡群中徘徊察看。她的记忆只需闭眼就能见到，外露的这些气泡无疑属于小汤圆。
气泡或大或小，小的不过米粒大小，看不真切。大的气泡体量和人头近似，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内容。
蓝调攥紧掌心，刺痛让昏昏欲睡的她稍微清醒了点。
真是半点都不能马虎，记忆果然是极为危险的存在。时间长河呈现的记忆和梦核中的记忆完全不同，危险性也不可同日而语。
“大风天？喂喂？”蓝调在心中喊道，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还是没醒呢。”她叹道。不知道大风天在沉睡中看到了什么，如果能找回丧失的记忆也算是件好事。
小汤圆挣脱蓝调的掌心，游到了气泡中央，好不快活。蓝调伸手把它揪回来，将目光投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气泡。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给显示记忆的屏幕覆上了一层水膜，反射出莹亮的光晕。
气泡中是一个细胞，在无边无际的水中遨游。
很快，细胞开始吞噬，分裂，扩张。它所能掌控的躯体越发庞大，拥有的智慧必然也随之提升。
单细胞成了多细胞，再分裂分化出许多新的生物。指数级的基因突变降临在它们的身上，在自然规律的筛选中不断进化。
以亿年为单位的水中生活后，生命爬上了大陆。
这绝不是进化的终点，而是下一阶段的初始。两栖，爬行，哺乳，再到人类。
无法避免的灾难同样平等地降临在某些阶段，却无法让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众生全部湮灭，灾难后的幸存者自会找到新的道路。
继续发展、壮大，走得更远。没有任何东西能拦住生命进化的征程，无法阻挡文明的繁荣演化。
这样伟大磅礴的苍蓝进化史在蓝调的瞳孔中闪烁，即使隔着面罩和水膜也令她无比动容。
她对进化论和进化史是有了解的，虽说旧世界人类的历史几乎被埋葬，但人类之前的历史尚有记载。
借助书本的了解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早前遥远的幻想在这一刻仿佛成了确切发生过的事情，并在记忆中留下了痕迹。
蓝调抚摸小汤圆的绒毛，轻声问：“这是你的记忆？”
“咩。”
不去理会汤圆不知所云的叫声，蓝调的心微微下沉，这样的记忆分明来自旁观者视角。也就是说，汤圆的身份......
是真神吗？
或者说，是真神的局部？
蓝调看着汤圆：“你是谁？”
汤圆的黑色眼睛也回望蓝调，它贴上对方受伤的那只手，痛楚消失了。
吞噬过寂底魂灵的汤圆，恢复了少许繁育的力量。它治好了蓝调的伤口，再次细弱地叫道：“悠。”
时空之神——悠。
四大分支神之一，由真神分裂而来，另外三个是被时季继承力量的大地神木反，被深海恶魔杀死的海洋神寂底，以及和印三巡家族息息相关的天空神归尽。
蓝调不禁思考，分支神中的任何一位如果获得了其他分支神的神力，是否就能更趋近于真神？
现在的小汤圆，或许已经不只是时空神了。
蓝调的头脑变得昏昏沉沉，她撑不了太久了，只好问道：“你想要什么？”
被人类背叛的神啊，你想要什么？
小汤圆钻进她的口袋：“仔囡甚喵。”
它想去灾难神庙。
蓝调失去了气力，取出了传送的十字架。她没有被天使诅咒，是没办法独自前往天使教堂的，也没有杀死天使的权力。
先出去......找日蚀心吧。
......
大风天再次睁眼时，迎面对上日蚀心那张吊诡的狐狸面具，吓得她瞬间直起身子，也把对方吓了一跳。
“哐——”
日蚀心捂着脑门，抱怨道：“很痛啊！”
“......不好意思。这里是......神翕镇？”大风天有点懵，她好像在时间长河里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后什么也记不得了。
“是哦。”
蓝调正在大风天耳边说小话，很快她就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根据蓝调的推测，时间长河里的水具有让人沉湎于记忆的能力，时迁把她们推下水的恶意可见一斑。
除了这个之外，蓝调也把对汤圆身份的推断告诉了大风天，不过她看起来并不惊讶。
大风天道：“之前它张口就是分支神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家伙大概率也是那个体系中的。”
她的手探入口袋，满足地揉搓白团子，“比我想得还厉害嘛！这个小汤圆！”
蓝调夸她心大，问道：“那你的记忆呢？”
“嗯，我其实感觉它已经通过梦的形式告诉我了，只是暂时被藏起来了，以后会想起来的吧？”
“......你心情很好吗？”
大风天：“诶？与其说心情好，不如说我好像找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比如觉得世界好像没那么差劲？”
蓝调一顿，现在的大风天像极了曾经的她。类似的话，她以前也对自己说过。
尽管大风天还没记起她原本的模样，却已经有了自发的趋向。
她是一个永远善良、愿意用真心待人，坚定地认为世界会变好的智者，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就算看透人们肮脏的心，她也能笑着献出自己的一切。没人知道她心底的度量衡，她衡量他人和自我的天平实在有失公允。
“这话你和我说过的。”蓝调只能用笑容掩饰悲切。
“......我一直这么觉得。”
日蚀心摇摇手：“喂，别发呆了，咱们去杀天使吧。”
大风天愣愣地点头，眸光闪烁。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