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秋嘴角微僵，下意识扶着腰挺了挺肚子，看出无忧没什么耐心，也不兜圈子，讪讪笑道：
“哎哟，你说这事闹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不是，我现在有了身子，手头有点紧。
妹妹可能把我借给你的钱，先还我一部分？”
无忧避开她热乎拉手，身子一偏，斜坐进椅子里，“你要多少？”
“五千两？少一些也行。”
卢氏惊讶扭头，“多少？你何时借秋儿银子了？还借了那么多，你干什么了？”
东宫秋在跟老太君吃茶闲聊时提过一嘴，卢氏去得晚，没听到。
无忧面无表情：“借了一万两，一年还。”
东宫秋瞧着三人的脸色似乎都不大对，心里不由犯嘀咕，笑着解释：
“十一妹妹别生气啊，我这也是手头有点紧。”
无忧余光向外瞥了一眼，“你这话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又不是赖皮，有什么可生气的。
只是未到时日，有违约定，利息我就不给了。你可同意？”
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东宫秋有些懵，点了下头。
“鲁妈妈，拿银票。”
“在。”
鲁妈妈听到落竹传话时，还不情不愿，接到银票时人都傻了。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票！
震荡之余，心里对无忧的钦佩之心直起。
问清缘由，片刻不敢耽误，怀揣着银票，一路狂奔，人都轻盈了许多。
刚刚来至门外，正按着腰子哼哧哼哧喘气。
听到召唤，大换一口气，骄傲地仰着脖子进门。
站定跟卢氏见了礼，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来时，听到有灌了马尿的老狗议论我们娘子头上，老奴听得不是滋味，赶紧给娘子送来了。
世子夫人缺钱了就直说，何苦跟下人嚼舌根呢。这你情我愿的明账，搞得跟我们娘子耍赖，讹诈了世子夫人似的。”
“我没有！无忧，你别听她胡咧咧。我没有的！”
东宫秋眼皮一跳，唰地红了脸。
这些没脸没皮的老菜帮，嘴上没个把门的，上下嘴皮子一碰，真是什么难听的话都敢往外扯，实在不好同她辩说。
况且，这老货敢在长青院如此放肆，必是有无忧撑腰。
“老奴当然知道，秋娘子不是那种无事生非、忘恩负义的黑心肝的。
只是人多嘴杂，这有时候说者无心，可听到的，天知道会怎么添油加醋，编排我们娘子。
再说了，若传成世子夫人见不得我们娘子好，有意坏我们娘子名声，世子夫人冤不冤枉哪！”
当着主母的面，指桑骂槐，对东宫秋指手画脚，卢氏的脸色也难看得紧。
可她哪能看不出，这老货分明是故意叫来的，还以颜色呢。
只得借着检查饭菜，装没听见。
“多嘴。”
无忧起身，把手里的茶碗轻砸在鲁妈妈手上，佯装斥了一句。
抄起银票，“既然你同意不要利息，这是一万两本金。数好了，你们母子正好做个见证。”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东宫守恩眼睛都直了，望着一沓银票，傻乎乎地点了下头。
“十一娘，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是祖母问起嫁妆，我说漏嘴了，我真没同旁人说过，更没想坏你名声。”
东宫秋双手指天，一副诚恳模样。
她当然是故意的，故意在祖母和南荣氏面前卖弄两人的情分，想让她们高看一眼，有好事记得自己。
一时得意，哪料到下人嘴碎，说给谁不好，偏偏让无忧房里的婆子听去了。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无妨，欠条还我，两清了，告辞。”
无忧言简意赅。
倒是把东宫秋给说愣了。
她昨儿出门置办新衣时，偶尔看到南荣氏的一间铺子挂了牌子要出手。
随口一问，竟比市面价低了不少，那伙计还说是主家有急用。
她打听了一番，没听说国公府有啥要操办的。左想右想，灵光一闪，不知怎么琢磨到了无忧的头上。
念头一起，越想越觉得是无忧有急用。
无忧高嫁，免不了要给自己置办行头，打点关系，置办给贵人的厚礼，处处都需要银子。
南荣氏是个无利不早起，肯定是想着日后的好处，出钱出力帮她攀高枝呢。
想着是无忧手头紧，方特意来拿乔，拉扯拉扯，日后也好分一杯羹。
万万没想到她如此利落还钱，两清？
她才不要两清！
自从知道无忧攀上了晋王的高枝，这对癫公癫婆心里都不是滋味。
上官世子自我安慰，晋王何等人也，什么女人没有，怎会要个晦气丫头。
肯定是玩玩，以后有的她后悔的。
几杯酒下肚，痛斥，装什么清高，还不是个爬床当小的骚货！
一连几个休沐日，都喝得酩酊大醉。
午夜梦回，后悔尤甚。
东宫秋本来只是羡慕，直到那夜，醉酒的枕边人一遍遍喊出无忧的名字，刺耳刺眼刺心！
压抑已久的恼火再也压制不住了。
为什么？
凭什么好事都落到了无忧头上！
那一夜，摸着干瘜没有动静的肚子，恨意流出眼睛，浸湿了枕头。
元宵节回来时，无忧院门紧闭，没能见上一面。
东宫秋在国公府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谁敢耍性子到这般地步。
老太君话里话外都是不满，也只是嘴上抱怨两句，念叨完还拿重情义帮着开脱。
自己的婚事一地鸡毛，婆母事多，小姑子嘴贱，天君也是个同床异梦的……
凭什么自己的日子这般惨淡，处处不顺心，她却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到底是为什么！
几个月过去，不甘心被初为人母的喜悦冲淡了许多。
如今自己肚子里也有了一个，自是要给孩子谋划的。
国公府能容忍这丫头至此，还不是看晋王的面子。
国公府都能放下规矩，自己如何不能舍下面子？有大腿不抱才是傻的。
“等等，妹妹急什么呀！”
东宫秋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
急急扯住无忧的胳膊，不管如何，先把人留下。
“难得我回来一趟，母亲已经传令厨房加菜了，坐下一起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