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来访者稀少的科技层今天引来了访客，薇薇匆匆接待：“我这里一般不来人，所以没什么待客手段，你别介意。”
“没事，你别把我解剖了就行。”
吴桐跟着薇薇来到科技层的司书吧台，拉开椅子坐下。
在猫猫那边翻译了《天堂与地狱》之后，图书馆司书们的故事迎来了一次更新，他们重拾了许多记忆，所以吴桐需要重新核对一下。
同步一下故事进度，以方便吴桐对故事的理解。
薇薇找出柳给过她的茶叶与茶点，像模像样地招待起吴桐：“你想知道些什么？研究所的前期我基本坐镇后方，了解的情况算多的了。”
“我想知道哲最后斩杀‘天堂与地狱’的细节。”吴桐看着茶叶飘在茶杯水面，“猫猫说那个‘毁灭因素’大喊着‘不要’，哲就犹豫了一下。”
以吴桐对猫猫的了解，猫猫大概忽略了非常多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可能是吴桐必须要理解的。
“嗯，猫猫讲得确实有些笼统了。”
薇薇坐在吧台椅子上开始回忆往事：“但也不能怪她，她当时的情况并不乐观，顶着重伤去开门，依稀记得发生什么事已经很难得了。”
薇薇告诉吴桐哲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犹豫，为什么在“死或生”的游戏之后，世界联邦开始强调“人性”这一命题。
“怎么说呢，‘天堂与地狱’是由人来的‘世界毁灭因素’，所以在它濒死的时候，哲在犹豫，他在杀人，还是在杀怪。”
薇薇带队寻找“天堂与地狱”死后留下的核心，准备制作第三把“天启武装”，但在现场，薇薇发现了一颗裂成两半的核心。
核心裂成了两个半球，半球中央有一团不成样子的血肉，薇薇取样调查，发现那竟是人类的组织。
一个可怕的发现被薇薇论证，“世界毁灭因素”可能从人类中诞生，“天堂与地狱”那些专攻人性的操作，也都得到了解释。
“那个时候‘天堂与地狱’确实要死了，生本能强烈激发，使得它拉出了它原来的人性，跟哲打感情牌。”
薇薇表示那个时候哲确实动摇了，结果就是“天堂与地狱”的亡语带走了三千多万条无辜的生命。
这下吴桐就理解了，这真的是人之常情了。
人不是绝对的冷血动物，哲队长那个时候也才刚刚开始觉悟。
薇薇点点头：“当时所有人都挺理解的，世界联邦根据我们研究所提供的情报，制定了一系列针对‘人性’的官方定义。”
只有人才拥有人性，任何非人生物，不存在人性的说法；
非人知性体不允许存在，也不能存在；
人性是人类特有的标志，所有不具有人性的生物，都不被人类己方认可；
“等等，这几乎直接否定了哲队长他们呀。”吴桐眉头紧皱，他不理解当时的世界联邦这样做的理由。
“所以说喽，这帮人有灵活的道德底线，不过这也是人性的特点啦。”
薇薇品一口茶，可能是因为泡茶技术的问题，茶水并不好喝。
薇薇表示，世界联邦说了这么多，制定这么多规则，就是为了强调一件事：
“世界毁灭因素”、“天启生物”、“天启”，它们没有人性，不要心存侥幸，如果有机会杀死它们，不要犹豫。
“这不对吧，我就认识拥有人性的‘世界毁灭因素’。”吴桐认识的还不止一个。
艾思就是拥有人性的“世界毁灭因素”，她曾经是“空想之物”，但现在是为人类而战的“艾思”。
还有，曾经以纪禾为主导意识的“黑暗无限龙”，那头大机械龙百分百拥有人性，那个人性就是驾驶员纪禾自己。
吴桐曾经用“悲伤”将自己与“黑暗无限龙”连接在一起，在吴桐的诘问与情绪感染之下，一团无机的机械都可以留下眼泪。
薇薇没有急着和吴桐辩驳：“那本你带回来的书，因为涉及了天启与机械的融合，所以在我这里，我也读过了。”
薇薇想表达的是，一码归一码，上个文明的“毁灭因素”确实不可能拥有人性。
它们是一群否定人类命运、否定人类文明、否定人类存在的，天启对人类的恶意。
“而且，你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人类本身的‘血肉苦弱’，人性才能维持在一个良好的阈值。”
不好意思，这句话，吴桐没有理解。
薇薇解释道：“人类的身体是很弱小的，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吴桐感觉薇薇下一秒就会逆天爆典不做人类，但奇怪的想法并没有变成现实。
薇薇只是说，但正是因为有人类做不到的事，人才是活生生的人，是有人性的人。
“当人性不局限于人类个体的时候，人性会引发大问题。”
薇薇没有在危言耸听，“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我创造了一个非人知性体，未曾想过，它竟是通往终末的螺旋......”
故事开始于薇薇造出第二把“天启武装”，也就是拥有绝对破坏力的“烬灭者”之后，她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
“下一个项目搞什么呢？”薇薇结束了“烬灭者”项目后续的全部工作后，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思考这个问题。
薇薇骑在转椅上，两腿一蹬转了起来，似乎这股眩晕的感觉能帮助薇薇思考一样。
“找菲研究那个还在前沿的‘神秘魔法’？算了，这么长时间没联系我，菲那家伙说不定已经从小莫身上搞明白了。”
“设计新的‘天启武装’？下一个要讨伐的‘世界毁灭因’素还没决定呢，等决定了再设计吧。”
“要不再设计新的‘天启作战装甲’呢？虽然哲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力量，但能提升一点是一点吧。”
旋转的薇薇突然失去重心，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摔到地上。
一时间，薇薇“高速”转圈圈的辅助思考迎来了反噬，旋转的大脑突然停止旋转，晕天旋地的感觉立马涌了上来。
摔倒的薇薇还撞倒了堆成小山的废案垃圾堆，倾倒的废案报告漫天纷飞，一张纸落到薇薇脸上。
“嗯？这个废案......”
尽管眼中的世界还在旋转，薇薇还是从旋转的纸张中读到一行字。
“数字生命计划......（否决）”
这个废案薇薇没见过，“数字生命”是一个新奇的玩意，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居然被否决了？
薇薇看了一眼否决人，是菲否决掉的，菲还难得地写了否决理由：“无聊。”
薇薇头昏脑胀地从地上爬起，从废纸堆中翻出“数字生命计划”项目的全部说明，出门找菲博士理论理论了。
这个时间，菲博士应该在实验室吧，不对，薇薇从没见菲离开过实验室。
菲的实验室连着办公室，一般办公室策划的方案下一秒菲就能在实验室里实现了，效率高到吓人。
来到菲的门前，薇薇将废案藏到背后，清了清嗓子，打开了门：“我亲爱的菲博士，在做什么呀。”
菲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支笔在写写画画，听到有人嗲声嗲气地喊她，菲才抬起头。
看到是薇薇，菲放下笔从办公桌前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白大褂说：“在设计新的oc生物，以备不时之需，怎么了。”
“我给你变个魔术呗。”薇薇神神秘秘地将手伸到菲的耳朵后面，另一只手在菲眼前打了个响指。
薇薇从菲的耳朵后面抽出了那张“数字生命计划”的项目策划案：“噔噔，被否决的策划案，怎么样神奇吧。”
“你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吸引我的注意并弄出声响，又从袖子里抽出叠好的废案。”
菲不留情面地揭露魔术手法，但玩味的表情说明菲也颇乐在其中。
“咦，揭穿了我的手法，你好坏哦。”
薇薇将废案翻开，边看边问，“那你给我讲讲呗，你怎么看待这个东西。”
薇薇来找她聊天，菲权当放松了，刚刚制定完处决“盖亚”的计划，菲也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了。
菲摘下眼镜，用手背揉揉眼睛：“你也看到我写的否决理由了，太无聊，不想做。”
“菲大博士给咱解释一下，怎么无聊了。”
菲重新戴上眼镜，刮了刮薇薇的鼻子：“就是很无聊，能一眼看到结果的无聊。”
数字生命有两种解读，一种是将人的意识导入电脑，另一种是研究电子数据生命。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得到有成效的结果的。
薇薇就不明白了，菲是怎么这么肯定的。
“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没有需求的个体无法生存。”
菲言简意赅，简明扼要地指出了“数字生命计划”的问题。
如果人类真的能将意识传进电脑，那么这个人的全部存在就会变成一段“0”的代码，即便他的意识仍然“活着”，但他的生理存在已经“死了”。
他的所有，他的行为，甚至他的思想，都变成了既定的计算结果。
人类将不再有“生死本能”，人类文明也将毫无意义。
至于创造超级AI帮助人类战胜“天启”，那更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任何人工智能的敌人，都是它们的创作者。
“薇薇，你觉得代码跑出来的，能与你产生交互的，没有需求的东西，真的叫做生命吗？”
菲不这样认为，没有需求的个体不能被称为生命，数据生命只需要喂设定就能活着，菲才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这种东西。
“有时间思考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想想，之后的‘盖亚核心’能做成什么东西。”
菲博士没有禁止薇薇自己动手，只是她觉得没必要。
但薇薇是谁呀，能造出来“天启炸弹”还把设计图放到网上的狠人，自己想干的事，还没几个人能拦得住她。
菲觉得薇薇做不到，那薇薇就让菲看看，用代码跑出来的意识，和正常人到底有没有区别。
马上就开工，薇薇给电脑中的“新生命”取名为“智能1号”。
“确实就像菲说的那样，现在的人工智能，不过是基于已有的数据模型被动交互，那样和死物没有区别。”
但是在薇薇编写的程序里，“智能1号”与现有的人工智能有一个底层逻辑的差别，那就是提问。
“智能1号”没有庞大的数据库支撑，它不会生来就知道很多东西，“无法理解”那就“提问”，再将“提问”的到的“回答”储存。
之后是信息的整合，薇薇教会了“智能1号”什么是理解，一个会“思考”的人工智能诞生了。
“我的‘智能1号’可能不是懂得很多的知识库，但它绝对是一个能思考的个体。”薇薇绘声绘色地讲道。
“我还教会了它喜欢与讨厌，它有了想要的东西，有了讨厌的东西。”
菲不是说人工智能没有需求吗，薇薇就创造“智能1号”的需求。
“但是这项实验，最终失败了，对吗？”吴桐入神地听着故事，问道。
“......”
薇薇沉默了，“我在那个时候犯了一个错，我主观性地将它当作‘人’了，或者说，当作‘人’来设定。”
薇薇将“隐瞒”与“欺骗”一并教给了“智能1号”，用一个“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
小红帽被大灰狼欺骗，大灰狼向小红帽隐瞒了奶奶被吃掉的事实。
当“智能1号”理解一切，并开始模拟人类的行为后，它失控了。
“‘智能1号’这样问我，‘为什么它，不是人类？’。”
薇薇才反应过来，自己教会了“智能1号”完全无法理解的，人类的情绪。
菲说过的话开始反噬，智能1号明确地定义了各种情绪，在发生事情后智能1号读取“情绪”的代码，但机械得到反馈却和“人类”并不相同。
智能1号发现，自己不是人类。
“然后呢？”吴桐见薇薇停止了讲述，于是追问故事的发展。
“接下来的事，就是这本《帝国崛起》的故事了。”薇薇将一本未翻译的书交给吴桐。
“智能1号暴走失控，之后发生了什么，就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