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李昊天的气息确实与上清派道士如出一辙。
这反而让他更加困惑。
他原本以为李昊天，是那些参与赌约的神仙派来的。
可三茅真君与赌约毫无关联，且如今茅山派在天庭的势力本就薄弱，断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来搅局。
更何况，对方的修为不过人仙前期，就算真要阻挠他，也根本不够看。
这么一想，降龙罗汉对李昊天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些，但心底仍留着一丝怀疑。
此事太过巧合，由不得他不谨慎。
“道长既出身茅山，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天台县行医？
据我所知，茅山派的总坛可是在苏州地界。”
降龙罗汉不肯就此罢休，又追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
“哎，李公子这话就不对了！”
没等李昊天开口，药铺掌柜就先不乐意了，忍不住抢话道。
“道长肯来我们天台县，那是咱们全县百姓的福气！
你怎么还追着问个不停，莫不是想赶道长走？”
他越看越觉得这李修缘不懂事。
人家可是救了他父母的恩人，他不仅不感恩，反而一副审犯人似的态度，实在太过分了。
若不是怕这疯子撒泼，他真想好好教训对方一顿。
李昊天摆了摆手，笑着打圆场：
“无妨，掌柜的不必动气。”
他一边将晒干的药材分类整理，一边缓缓解释道：
“贫道这几年一直在云游天下，每到一处，便会停留些时日行医救人，也算践行祖师爷的教诲，积德行善。
道经有云‘天道无亲，恒与善人’，世人大多眷恋红尘，未必愿意出家修道。
与其苦口婆心劝人修行，不如先为他们减轻病痛，再在行医过程中宣扬善道，久而久之，总能度化一二有缘人。”
他这番话并非全是敷衍。
虽然吸引降龙罗汉、完成任务是主要目的，但他行医救人时确实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半分虚情假意。
降龙罗汉听他说得坦荡真诚，挑不出半点错处，只好换了个方式试探：
“道长大善之心，令人敬佩。
只是凡人的命数自有天定，强行更改恐怕不妥。
不知道长可知，我父母本应在今日魂归地府，下辈子不仅能投个好胎，甚至有帝王之命？
可您将他们救了回来，这份天大的福气，可就难说了。”
李昊天如此坦荡的话语，让降龙罗汉也挑不出毛病，所以他只好又试探了起来。
之所以问这个一来是他想看看，这个李道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或者知不知道他父母的命运？
如果知道的话，那就不符合他的境界和修为了，毕竟人仙境界，虽然在人间的修为还算不错，但还达不到能看清楚凡人气运的地步。
如果李昊天回答知道的话，那肯定就是有鬼了。
李昊天自然不会听不出降龙罗汉的试探之意。他当即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轮回之事，本就是天定之数。
下辈子是好是坏，全看今生所作所为积累的因果，就算是仙界大能想要更改凡人命数，也要付出巨大代价，何况是贫道这般微末道行？”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贫道并不知李善人夫妇的命数，更不知他们下辈子能否投帝王胎，倒是好奇李公子何以得知这些？
不过，贫道虽不知命数，却知他们有难求助，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缘，这也是他们的命数。
他们能被我救下，说明命不该绝。至于下辈子的福气，贫道倒觉得不必担心。
李善人一生积德行善，纵使偶有刻意，其向善之心却毋庸置疑，福报自然不会少。”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将整理好的药材放上药架，继续道：
“而且，当皇帝也未必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如意事。
纵观史书，多少帝王死于非命？
又有多少能善始善终，皇帝虽掌一国气运，却也背负万民因果，做得好，流芳百世。
做得不好，不仅遗臭万年，入了地府还要遭受反噬，下场更惨。
贫道倒觉得，还不如当个普通人，一生平安顺遂，儿女绕膝，善始善终，才是真正的福气。”
他的话清晰有力，不仅说得降龙罗汉哑口无言，连周围候诊的百姓都纷纷点头称赞，看向李昊天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药铺掌柜更是连连附和：
“道长说得太对了！对我们老百姓来说，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福分，当皇帝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事！”
“额……有道理。”
降龙罗汉听到李昊天的话之后也是沉默了，但没想到这个李道长如此能说会道，把他都辩得有些哑口无言。
他的试探再次落空，看着李昊天已经拿起脉枕准备为下一位病人诊脉，周围的百姓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显然，若是再耽搁下去，就要犯众怒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开了医馆。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降龙罗汉突然停下脚步，神色猛地一怔。
他回头望向医馆门口，远远看着李昊天从容诊脉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他刚才太淡定了！肯定有问题，可问题到底在哪？”
刚才被李昊天的一番话绕了进去，他竟没察觉到异样。
现在回想起来，对方听到自己提及父母“帝王之命”时，不仅没有丝毫惊讶，反而能从容应对，仿佛早就知道一般，这实在太可疑了。
“罢了，只要不是来搅局的就行。”
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压下了动手的念头。
“若是真敢坏我的事，再收拾他也不迟。”
一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朋友关系和隐藏手段。
二来，他看得出来，李昊天是真心实意在为百姓治病，绝非奸邪之辈。
再者，对方似乎对自己并无兴趣，不像是来阻挠赌约的。
更何况，天上还有众多神仙看着，若是李昊天真的是对手派来的，就算自己任务失败，也能找玉帝理论。
再加上观音菩萨庇护，未必不能重返天庭。
这么一想，那些神仙断不会派这么个“明牌”的人来搅局，他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