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晋国内,镇州安重荣和太原府的刘知远手里的军兵数量越多,越不服从石敬瑭的调遣,分别在镇州和太原府两地拥兵自立,在晋国北面东西各自为政。镇州的安重荣甚至与晋国其他将领私下联络,鼓动各地将领一起起兵反对石敬瑭。石敬瑭得知消息后,再不敢大意,只能派出重兵在汴京以北布防待命,防止安重荣起兵谋反。
晋国的主要兵力都掌握在几个重要将领手里,在汴京的石敬瑭对此也毫无办法。虽然晋国的疆域看着大,但是辖内听石敬瑭话的州城却只有不到四成,石敬瑭的皇帝当得极其憋屈。
这天,石敬瑭在朝会结束后,等朝臣散去,独自一人又从偏殿再次进入正殿,坐在龙椅上两眼空洞地注视着空荡荡的朝堂。
刚刚在这里举行的朝会乱得不成体统,武将们冷眼看着文臣胡说八道,文臣们说的那些空洞的大道理石敬瑭也实在听不进去。这和石敬瑭原来想象的当皇帝、号令天下一点也不一样。
自己亲手提拔的太原府留守刘知远还是没有来汴京,看来刘知远已经铁了心不听王命,连着三拨人去太原府传令,刘知远只回答说北线防御吃紧,契丹大军在稳固燕云各州后,分批次将大军集结在沧州、瀛洲、应州和云州一线,因为对晋国阻挡南迁百姓和少数部族不利不满,随时有可能南下,雁门关有两座隘口山寨已经被契丹军装扮成南迁百姓夺走,虽然没有突破整个雁门关防线,但是却在雁门关防线上钉下了两颗钉子。
这是事实,石敬瑭自己也知道,虽然他昧着良心喊耶律德光爹,每年还不计代价给契丹国上下纳贡、打点,但是契丹国朝廷并不满意,甚至还传出过另外扶持原来的幽州刺史出来当新皇帝,彻底灭掉晋国的传言。刘知远正是深知自己对契丹军的忌惮,次次敢拿契丹军说事。
镇州的安重荣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到处挑事,一会儿和契丹军揪扯,一会儿和朝廷内的重臣联络,上蹿下跳挑动着朝局。可是他自己对此却毫无办法,如今的晋国除了自己的亲妹夫潞州节度使杜重威还算听话、可信外,几乎没有可靠的将领可以领兵出战。
今日的朝堂上偏偏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安州的安远节度使李金全突然叛变,率领手下人马宣布归附南唐。这个消息刚传入石敬瑭的耳朵时,石敬瑭被惊得半天没缓过神,这倒不是因为安州的人马有多少,而是李金全开了一个特别不好的先例,一旦李金全归顺南唐,得到南唐朝廷的优待,那么临近蜀国、吴越国和西北党项的各州将领都会得到启发,从而对晋国的忠诚度继续下滑。唉......这么大一个国家,真是不好治理啊!石敬瑭此时多多少少才理解了乱世中历代君王为什么更迭的如此快的原因。
石敬瑭身边一名宦官见石敬瑭小半个时辰没说话,一直直愣愣地盯着空荡荡的朝堂发呆,仗着胆子轻身咳嗽了一声,凑到石敬瑭身边低声问道:“皇帝陛下,还用宣诏朝廷官员吗?安州的事情刚才并没有讨论出个头绪啊!用不用请杜重威将军来议一议?”
石敬瑭对身边这名宦官很信任,平日里觉得只有宫里的宦官真的把自己当成天子看待,说话、办事尽心尽力,全然不像那些不听话的将军和只会高谈阔论的文臣。
“哦.......不用,寡人自己先想想该如何应对!”
片刻后,石敬瑭问身边这名宦官:“除了杜重威将军,难道晋国无人可用吗?”
宦官忙答道:“皇帝陛下,这么大的国家哪能无人可用?汴京的安危既然离不开杜重威将军的拱卫,可以选派其他各州忠于皇帝陛下的将领领兵出征,活捉李金全,以震国威。”
“那你倒是给寡人推荐一人啊?”
“皇帝陛下,这个.......下官是宦官......”
“让你说你就说,支吾什么?”
那宦官定定神,小心翼翼地说道:“邢州刺史马全节如何?”
“马全节?”石敬瑭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马全节去年曾从邢州出兵帮助安重荣抵御过契丹军,还算是一名能征善战的将领。“他行吗?这一仗如果打不胜,后面真不好收拾局面!”
“下官只是建议!马全节刺史手里的人马太少,如果能将其他各州人马调配给马刺史一部分,在人马数量占优的情况下,马刺史应该能行!”
石敬瑭原本让马全节在邢州就有监视镇州安重荣的意思,可是如果调马全节去安州平叛,那安重荣在镇州不是更没人管了吗!
石敬瑭一时拿不定主意,起身踱步,在龙椅台上来回走了一圈。
那宦官见石敬瑭还在犹豫,又低声建议道:“皇帝陛下,邺都的王建立大人如何?”
“王建立?”“不行,他的年纪太大,而且邺都作为晋国北面的第二道屏障也需要可信的将领驻守。邺都的主将人选更不能马虎!”
那宦官忙闭口,不再敢继续提建议。
石敬瑭再次坐回龙椅后,抬头盯着朝堂的顶上又陷入思索,片刻后自言自语说道:“平卢节度使杨光远自平定范延光叛乱后,居功自傲,在洛阳暴敛重赋,很不得民心,实在不堪再用;前宰相桑维翰在彰德、泰宁任节度使,不肯回朝廷。唉.....还真是无人可用啊!没想到晋国得天下后,会是这样一副局面,寡人苦心经营最后却落得个藩镇不服、府库空虚、民间贫苦不堪的烂摊子。”
那宦官见石敬瑭说完,忙答对道:“皇帝陛下,晋国源自先唐朝,本就内忧外患,这几年皇帝陛下日夜辛劳,抚慰藩镇、忠侍契丹,还鼓励商贾、增加税收,修缮兵甲,以修武备,做了前朝十几年没有做的事情,如今时遇不济,皇帝陛下大可不必如此自责。”
石敬瑭苦笑着答道:“皇帝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寡人想歇歇,晚间叫太常寺派些歌舞伎过来吧!寡人,实在......当皇帝当得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