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女神听着格雷那带着讽刺的话语,看着他那即便力竭却依旧不屈的眼神,胸中那被蝼蚁所伤的屈辱与震怒终于彻底冲垮了最后一丝身为神明的“宽容”与“戏谑”。
祂怒极反笑,那笑声中不再有空灵,只有冰冷的杀意与一丝……连祂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劫后余生般的凛然。
“没错!” 祂的声音如同寒冰碰撞,带着刺骨的冷意,“吾确实未曾料到,汝等蝼蚁汇聚的这点微末气运,竟真能伤到吾之圣体!”
祂的目光扫过格雷手中已然消散的魔王剑原先所在的位置,语气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残酷的“公允”:
“可惜啊……真是可惜。” 祂仿佛在替格雷惋惜,“若是此剑能再多承载千百年的魔族气运,汇聚更为磅礴的种族意志,或许……还真有几分可能,让汝达成那狂妄的弑神之举。”
但随即,祂的语气转为绝对的否定与嘲弄:
“然而,仅凭主位面那贫瘠的材料与法则,能锻造出承载如此规模气运的容器,便已是汝等智慧的极限,是倾尽一族之力才能创造的奇迹!还想存储更多?再造一柄?痴心妄想!”
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宣判般的意味:
“下界的生灵,从诞生之初,其灵魂、其造物、其力量的极限,便早已被界定!你们,从来就不曾拥有真正的……弑神之希望!”
这番话,如同最冰冷的判决,试图从根本上摧毁格雷的反抗意志。
紧接着,圣光女神周身那原本因受伤而衰败的气息,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重新攀升、凝聚。
虽然不及全盛时期,但那其中蕴含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凛冽!
“至于你,魔王格雷·布兰特——” 祂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利剑,死死钉在格雷身上,“吾先前念在维系循环,恩赐你活到寿终正寝的机会……现在,没有了!”
浩瀚的神威再次如同山崩海啸般压来,这一次,不再是为了震慑或驱逐,而是带着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意志!
“你以为,失去了你这颗‘保险丝’,吾便真的束手无策了吗?”
圣光女神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被彻底激怒后的决绝,“不过是让循环的维系变得稍微麻烦一些,需要吾多耗费些许神力亲自干预、重塑平衡罢了!”
“区区麻烦,与将你这胆敢伤及吾身的悖逆之徒彻底湮灭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圣殿的光芒都仿佛被祂的杀意所吞噬、凝聚。
一道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蕴含着纯粹泯灭意志的神罚之光,开始在祂的指尖汇聚。
祂要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将眼前这胆大包天的魔王,连同他身边那渺小的勇者,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面对圣光女神那毫不掩饰、如同实质般的杀意与再度攀升的神威,以及那在祂指尖凝聚的、散发着纯粹泯灭气息的神罚之光,菲莉帕的心彻底沉入了深渊。
魔王剑已毁,格雷显然也因刚才那倾尽所有的一剑而消耗巨大,气息远不如前。
而对面那位被激怒的神明,尽管身受重创,气息衰败,但其此刻散发出的威压与杀意,依旧如同无底的深渊,深不可测,令人绝望。
‘完了……’ 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激怒了祂……这下真的全完了……’
然而,即便是面对这看似绝境的局面,菲莉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与格雷并肩而立,体内残存的光属性魔力开始不顾一切地燃烧、奔涌,哪怕明知是螳臂当车,她也决心要与格雷一同奋战到最后!
但,与她预想中格雷也会严阵以待、准备拼死一搏不同,格雷的反应却异常地……平静。
他没有去看那正在凝聚的恐怖神罚,也没有因菲莉帕决绝的姿态而分神。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地锁定在圣光女神身上,尤其是祂那正在凝聚神罚之光的指尖,以及祂周身那看似强盛、实则……隐隐有些异常波动的神力流转。
格雷敏锐地察觉到,圣光女神此刻散发出的威压,虽然依旧恐怖,但似乎……少了一种之前那种圆融完满、与整个【天界】浑然一体的“掌控感”。
那攀升的力量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与虚浮。
尤其是祂调动神力凝聚攻击时,周围的空间规则产生的共鸣与响应,似乎也比之前……微弱了那么一丝!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却又在逻辑上唯一能解释当前微妙异常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格雷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无视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目光如炬,直刺圣光女神那燃烧着怒火的冰火重瞳,用一种带着难以置信、却又无比笃定的语气,石破天惊地喝问道:
“你……被斩落格位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不仅让正准备拼死一搏的菲莉帕猛地愣住,更是让神座之前,正在凝聚毁灭之力的圣光女神,那完美(尽管此刻已显狼狈)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剧烈的情感波动——那是被彻底窥破最大秘密的惊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震骇。
祂指尖那凝聚的神罚之光,甚至因此而出现了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一刹那凝滞!
说中了!
而给格雷带来如此感受的原因……
就在那毁灭的神罚之光即将迸发的前一瞬,格雷清晰地感知到,那笼罩周身、试图将他彻底碾碎的神明威压,虽然依旧沉重如山,却已然失去了之前那种绝对的、令人连反抗念头都无法升起的窒息感。
上一次在这【天界】直面圣光女神之怒时,他感觉自己如同暴风雨中的蜉蝣,每一寸血肉、每一丝魔力都在哀嚎,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从存在层面上抹除。
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是规则层面的完全支配。
但此刻,尽管依旧步履维艰,魔力运转晦涩,他却能凭借自身的力量与意志,强行在这威压中挺直脊梁,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去仔细观察、去冷静分析。
这种“可以承受”的感觉,与之前“无法反抗”的绝望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像是原本密不透风的铁壁上,出现了一道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