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海握紧了手里的碗,快步往家里走。
孙大海就等在大门后,听到脚步声,忙打开门。
“爹,怎么样,换到肉了吗?”
孙老海侧身进门往里走,声音难言激动。
“换到肉了,外头冷,快随我进屋!”
其实不用他说,孙大海也已经闻到肉香味了。
只是这会乌漆嘛黑的,也看不清情况。
他三两下把门关严实,快步回了屋。
孙老海一进屋,就兴奋道:
“孩子娘,快,快去点根火把,有肉了!”
听到有肉了,一屋子人都很欢喜。
老海媳妇觉得身上又有了些力气,去灶膛边点了根柴火。
举着火把来到桌边,才发现碗里居然有这么多肉。
甚至,旁边的粮食袋子,都好像没见少。
她提起袋子,见里头真的还有粮食,惊讶道:
“当家的,这粮食咋又带回来了?
还有,这肉咋给了这么多啊!”
孙老海忙把事情跟家里人说了。
一大家子听完,都满心感激。
孙二河更是表示,只要庄叔他们能用上他,他啥都肯干。
孙小宝听不懂大人在叽里咕噜说啥,眼睛只直勾勾盯着那肉。
孙老海注意到这情况,就要把碗端到炕上给他吃,却被他媳妇一把夺了过去。
“这么大一碗,都给小宝,今晚上他得吃积食了。
这些肉,以后每天给他吃一块。
靠着这些肉,咱家小宝也能把身子骨长结实了。”
大海媳妇也是这么想的,抱住伸着胳膊想吃肉的儿子,温柔地劝着。
“小宝,听话,今儿咱们就吃一块肉。
剩下的,明儿再吃,好不好?”
孙小宝虽馋得厉害,却也懂事的点点头。
大海媳妇从碗里挑了块鸡肉,递给孙小宝。
孙小宝瘦鸡爪似得小手,牢牢抓住那块鸡肉。
在大人手里显得小小一块的鸡肉,到了小孩子手里,却占满了一整个手掌。
他把鸡肉塞到嘴里,小米粒牙啃下一大口肉。
长时间缺营养,乍一吃到肉,他吃得很凶。
一口肉几乎没太咀嚼,就咽了下去。
紧接着,又啃下第二口、第三口。
一大家子看着他吃肉,悄悄咽口水。
很快,孙小宝便把那块鸡肉啃完。
但也没停下动作,反倒是一直在舔那块没肉了的鸡骨头。
舔到舌头都酸了,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往他娘怀里靠了靠,小声嘟囔。
“娘,肉肉真香!
我今天吃完这一块,明儿起来,还能再吃一块吗?”
大海媳妇看着孩子这样,也抬头看向婆婆。
老海媳妇摸摸小宝的脑袋,声音慈爱。
“能,现在小宝乖乖睡觉。
明儿醒了,就又能吃到香香的鸡肉了!”
孙小宝难得活泼地站起来,在炕上蹦了几下。
“太好了,有肉吃喽!”
一家子在孙小宝的欢呼声中,渐渐睡下。
......
在送走孙老海后,庄老头也舀了碗鸡肉,去了隔壁麦穗家。
此时,麦穗娘俩也正蜷缩着躺在炕上。
这会,娘俩又冷又饿。
尤其,闻着隔壁传来的肉香味,肚子更是唱戏般,叫个不停。
但麦穗到底不是两三岁的孩子,她知道家里如今的境况。
更是经历过之前被她爹虐待毒打,性子比一般孩子都坚强。
此时,娘俩谁也没开口。
甚至,连个翻身的动作都没有。
生怕把被子里仅剩的那一点点温乎气,给放走了。
说起来,这样的日子,她们娘俩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
家里的石炭不多,她们娘俩都是趁中午做饭的机会,热热炕。
之后,便是在半夜最冷的时候,爬起来点一把火。
只要炕上有点热乎气,就立刻把柴火熄了。
与庄老头热得穿不住袄子的屋里比,麦穗娘俩的屋子,堪比冰窖。
就在屋子里安静至极时,就听外头院门被敲响了。
麦穗娘俩心里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从麦穗爹死后,村里人都知道她们家就两个女子。
为了避嫌,鲜少有过来的。
更别说,是晚上过来了。
麦穗娘伸出手,摸到边上放着的柴刀。
正犹豫着,就感觉身边的被子,被掀了起来。
她忙伸手抓住想起身的麦穗,低声道:
“麦穗,你先别出去,咱们再听听动静。”
说着,也慢慢坐起身,警惕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就在娘俩心惊胆战的害怕时,外头响起了庄老头的声音。
“麦穗,是我,我来给你们送点肉。”
庄老头担心两人睡下了,还又喊了一遍。
迟迟没听到屋里有动静,以为两人睡熟了。
他刚想回去,就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很快,墙头上冒出个小脑袋,正是麦穗。
“庄爷爷,你怎么过来了?”
庄老头听到麦穗的声音,举了举手里的大碗。
“我们晚上炖了点肉,想着送点给你们尝尝。
这碗肉我就放门口了,你们等会拿进去吃。”
麦穗没想到他会来送肉,正有些纠结。
见人要走,忙叫住他。
“庄爷爷,这肉我们不能要,家里没......”
庄老头抬手制止。
“麦穗,这肉是我们送给你家的。
咱不兴换东西那套,你们娘俩放心吃。
趁肉还热,快些把肉端回去。
对了,晚上冷,你们吃完,也别出来折腾了。
明儿有空了,再来送碗便是。”
话音未落,整个人小跑着往家去了。
麦穗看着人走远,慢慢下了梯子。
“娘,这肉咱们要吗?”
麦穗娘却直接开门,将肉端了进来。
关好门后,拉着麦穗往屋里走。
“麦穗,你是大孩子了。
家里的情况,娘从来也没瞒你。
咱们的粮食,就是按照如今的吃法,也根本撑不到开春。
这冰天雪地的,真断粮了,咱们娘俩活不了几天。
娘老了,你还年轻,你得活下去。
娘以前教你的,不占人家便宜那些,不能用在如今的处境里。
你庄爷爷他们都是好人,若是有机会,你再要报答他们。
但现在,你得先活下去。”
娘俩说着,慢慢进了屋。
麦穗娘只拿了一块鸡肉递给麦穗,剩下的肉,她扣在了锅里。
这年头,虽说大部分老鼠,可能都饿死冻死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放在锅里更稳当。
做完这些事,麦穗娘已经累得大喘气了。
她慢慢挪上炕,缩回早就没了热气的被子里。
娘俩闻着屋里弥漫着的鸡肉香味,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