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柠没有答是与否，但她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段修然全部的答案。
虽然他不知道，她与柳庭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听到这个回答，段修然的情绪还是不可控制的低落了下来，胸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慌。
两人都没再说话。
岁柠和六六享受的吃着手中的烤鱼。
段修然拿着匕首心不在焉的划拉着手边烤熟的鱼肉，眼神略显空洞。
周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偶尔能听见柴火燃尽时发出的吧嗒声。
不一会儿，岁柠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柳眉轻拧，鼻尖耸动，向段修然所在的地方看去。
只见他兀自切着鱼肉，不知怎么回事却切到自己手指上去了，猩红的鲜血正顺着刀口一滴一滴的往下坠落。
可对方却像是全然不知一般，双眼失神，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段修然。”
对方没有反应。
“段修然！”
耳边传来熟悉的惊呼声，段修然这才回过神来。
感受到手指处传来的刺痛，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竟受伤了。
他抬起头来，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了岁柠蓦然挨近的脸庞。
可眼前这个搅动他全部心神的女子此刻似乎并不高兴，似远山轻雾般的柳眉轻轻蹙起。
岁柠执起了他的手，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悦，说道：“你在想什么？手都受伤了也没有知觉吗？”
说话间，她已经从怀中拿出了一条红色手帕，缠在他受伤的手指上。
虽然岁柠的语气冰冷，似是在责怪，可不知为何段修然竟从中品出了一丝关切。
她在关心他？
是错觉吧……
段修然愣然的看着岁柠帮他包扎伤口，如绸缎般的乌发，有几缕垂落在他手腕边来回晃动，带起了一丝痒意。
因两人挨得很近，他还闻到了岁柠身上淡淡的体香，似雪中的翠竹一般清新冷冽。
不知不觉，呼吸间竟全是她的味道。
段修然心跳如雷，手指微微曲起，胸口处似有暖流淌过，嘴先大脑一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殿下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吗？”
对柳庭风、对她的男宠们，以及其他容貌俊秀的少年。
都是一样的吗？
问完后他不由得屏住呼吸，认真看着岁柠的眼睛，等待答案。
岁柠把手帕打了个精美的蝴蝶结，笑着反问道：“本尊看起来像是个烂好人吗？”
段修然顿时被问住了，但很快又正色地点了点头，说道：“殿下很好。”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在他所接触到的她，都是很好的人。
虽不完美但却很好。
起码在他心中，是这样的。
原本只是一句调侃的话语，没想到会得到一个正面肯定的答案，岁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幽冥之森处处暗藏危机，你若想要留下来历练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不如你跟着我？”
虽然段修然没有说他是怎么从断崖上掉下来的，但岁柠也能猜到一两分缘由。
柳庭风身为气运之子，是个移动的寻宝工具，有他在的地方天材地宝肯定少不了。
提升修为什么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谁知，段修然竟然拒绝了。
不说六六愣神，岁柠也跟着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明白了缘由。
是她忘记了。
在这个小世界里，段修然是无情道修士，他有自己的大道修行。
修炼无情道之人，一生都注定七情断绝、六欲寡淡、悲欢无感，又怎么还会像以前一样跟在她身后呢？
如果还让他继续跟着她，只会害了他。
看明白这一点，岁柠便不再与段修然多说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
饱餐一顿后，岁柠就率先与段修然提出了辞行。
段修然觉得有些突然，喃喃问道：“殿下现在就要走吗？”
是他刚刚说错话了吗？
他能感觉得到。
虽然岁柠看向他眼神还是如初见时一般柔和，但只在刚刚一瞬，他从岁柠身上感受到了疏离。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开始隐隐泛疼。
他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此刻连呼吸都是痛的。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岁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与他简单话别后，就带着六六飞身离开了。
只独留段修然一人枯坐在篝火旁，看着手指上的蝴蝶结手帕，陷入了沉思。
许久。
段修然缓缓起身，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将手上缠绕的手帕摘了下来。
手指上的伤口狰狞的展露在视线中，不过好在伤口处已经不再溢血了。
手帕上似乎还残留着，岁柠指尖的温度和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他轻轻的把手捧在手上，似在留恋，又似在挣扎，那张俊朗面孔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这时晚风拂过，将他手中的手帕卷起飞向了天边。
段修然下意识起身欲追，但很快又停下了脚步。
这样也很好。
老天已经帮他做了决定，他不该再为此而分神的。
思及此他心下一狠，当即便唤出御起仙剑，朝着与岁柠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
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水潭边，他脚步有些凌乱，脸上也全然没了方才的冷静自持。
段修然像发了疯似的拿着夜明珠，一寸又一寸的在草地上，搜寻着那条被风吹走的红色手帕。
手指上的伤口，因在地上摸索、摩擦再次裂开。
伤口处的血肉翻卷在外面，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段修然恍若未觉。
在哪儿？
到底在哪儿？
他不知疼痛与疲倦的寻找着，泥泞与尘土早已将他那身白衣侵染得像是换了一个颜色。
是的。
他后悔了。
在他离开后，他脑子里就一直回想着刚刚与岁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骗不了自己的心，他忘不了那个梦，也忘不了她。
尤其是那条红色手帕，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终究还是栽了。
但他认了……
不知过了多久，段修然终于在一里外的灌木丛中，找到了那条红色手帕。
他拿起手帕，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在脸颊边感受着。
直到他在手帕上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清香味，那张略显狼狈的脸上才露出了一抹失而复得的微笑。
之后他将手帕拿到水潭边仔细清洗，又用灵力将其烘干妥贴的放在胸口处。
这才踏剑，毅然决然的向岁柠离开的方向快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