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门口,声色俱厉,显然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
赵坤看着油盐不进、怨气冲天的王正,知道再谈下去也无济于事,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他眼神阴鸷地站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
“王正,希望你不要后悔,赵家若是倒了,你以为江尘会放过你这个曾经给我们办事的人吗?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将王正那充满恨意和绝望的目光隔绝在门后。
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赵坤的心沉了下去。
赵坤的脚步在病房门外停顿了片刻,他并未真正远离,而是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般伫立在走廊的阴影里。
冰冷的墙壁贴着他的后背,传递来一丝凉意,却远不及他内心的焦灼。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王正这条线,这是目前最有可能接触到市局内部核心防卫信息的人选。
他在赌,赌王正对江尘和现状的怨恨,最终会压倒那点可怜的理智和恐惧,赌他绝不甘心就此沉沦,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废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寂静得只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和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赵坤的掌心因为紧握而沁出冷汗,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王正真的已经彻底废了,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转身离开去另寻他路的时候,病房那扇紧闭的门内,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叩击声。
那是手指敲击床沿的声音。
赵坤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兴奋和紧张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又等待了几秒,确认那并非自己的幻觉,然后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再次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病房内,王正依旧维持着面朝墙壁的姿势,仿佛刚才那声叩响与他无关。
但赵坤敏锐地察觉到,他原本紧绷僵硬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些。
赵坤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尾,静静地看着王正那裹着厚重石膏的腿,等待着。
过了良久,王正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他的脸色依旧灰败,但那双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残存的恨意,有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一丝对权力和复仇的渴望。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们……有几成把握。”
他没有看赵坤,目光游离在天花板的某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赵坤心中一定,知道鱼儿终于咬钩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笃定:
“江尘重伤隐匿,生死未卜,李峰资历浅薄,难以服众,市局内部现在就是一盘散沙,欧阳家派来的都是顶尖的好手,计划周密,只要内部信息准确,我们就有十成的把握!”
他刻意夸大了成功率,此刻最重要的是给王正注入信心。
“十成……”王正喃喃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像是在嘲笑这荒谬的数字,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沉默着,胸膛起伏,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威风,想起江尘空降时自己的失落与愤懑,想起躺在病床上这些日子以来遭受的白眼和嘲讽,更想起赵坤刚才那句话——赵家倒了,江尘会放过他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跟着赵家一起沉沦,要么……搏一把,或许还能爬上去,把那些看不起他、踩过他的人都狠狠踩在脚下!
一股狠厉之色逐渐取代了他眼中的犹豫。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赵坤,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濒死的饿狼:
“事成之后,我要的,不仅仅是之前许诺的那些。”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贪婪,“我要当局长。”
赵坤眼皮猛地一跳,心中暗骂王正贪得无厌,局长之位岂是那么容易许诺的,这已经超出了赵家甚至欧阳家能轻易操控的范围。
但此刻,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
他脸上堆起真诚,或者说看似真诚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没问题!只要救出虎哥,稳住赵家,欧阳家鼎力支持,一个小小的局长位置,绝对是你的囊中之物!”
王正对赵坤的爽快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但他现在需要这份虚无的承诺来支撑自己做出决定。
他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坤:“别光说好听的,我在市局待不了太久,李峰虽然暂时主持工作,但他不傻,我一个被撤职养伤的前大队长,长时间赖在市局里,肯定会引起怀疑。”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三天。我最多只能给你们争取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们,三天之后,无论你们动不动手,我都会立刻离开市局,绝不会再多待一天。”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决绝,显然也清楚自己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暴露,万劫不复。
赵坤心中快速盘算,三天时间虽然紧迫,但如果王正能提供关键信息,配合欧阳家的行动人员,并非没有可能。
他必须给王正,也给自己足够的信心。
“好!就三天!”赵坤用力点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放心,三天之内,我们必定行动,到时候,里应外合,定能将虎哥安然救出,你就等着看好戏,然后准备走马上任吧!”
两人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完成了一场肮脏而危险的交易。
王正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不再看赵坤,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但那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皮,显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赵坤不再多言,深深看了王正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这一次,他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他看到了一丝黑暗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