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栖凤阁内,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从窗外收走,夜色缓缓降临,宫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点亮了殿内一盏盏的宫灯,柔和的烛光将整个寝殿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昏黄之中。
许久,慕容嫣才在他怀里动了动,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闷闷地问:“夫君,你身上的伤真的不要紧吗?我让御医来看看吧。”
“傻丫头,真的没事。”林臻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安慰道,“都是些皮外伤,在回来的路上,军医早就处理过了,已经开始结痂了。不信你看。”
说着,他便要解开自己胸前的铠甲。
“别!”慕容嫣连忙按住他的手,眼圈又红了,“我信,我信你还不行吗……我只是……只是心疼。”
她将脸重新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你不知道,当‘一线天’的捷报传来,我有多高兴,就有多后怕。三百人……对一万五千人……你怎么敢啊……”
林臻闻言,心中一软,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他知道,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场战斗有多惨烈。
三百“夜枭”,最后能站着的,不足百人。
他自己也数不清身上究竟添了多少道伤口,最重的一刀,几乎劈开了他的左肩,若不是他躲得快,恐怕整条胳膊都没了。
这些,他都不能告诉她。
他只能用最轻松的语气说道:“兵行险着罢了。当时的情形,由不得我多想。再说,你夫君我吉人天相,阎王爷不敢收我。我还没陪够你呢,怎么舍得死。”
“呸呸呸!”慕容嫣听他提到“死”字,立刻紧张地捂住他的嘴,“不许胡说!不许说这个字!”
她那带着兰花香气的柔软手掌,就这么贴在他的唇上,林臻心中一荡,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慕容嫣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一张俏脸瞬间红得像晚霞。
“你……你刚回来就不正经!”她又羞又气,轻轻捶了他一下。
林臻哈哈一笑,抓住她的小拳头,放在唇边吻了又吻:“在外面装了几个月的正经人,可把我憋坏了。现在回来了,当然得对我家嫣儿不正经一点。”
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带着宠溺的笑意,慕容嫣心中的那点羞恼也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甜蜜。
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几个月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夫君,这次北伐大胜,漠北诸部,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南下了吧?”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虽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但作为大乾的皇帝,她不得不考虑得更长远。
“嗯。”林臻点了点头,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乌维一死,阿提拉和呼衍卓这两个最有分量的王爷也都没了,漠北王庭直属的精锐,在鹰嘴崖和‘一线天’两战,折损了近七成。剩下的那些部落首领,一个个都是墙头草,不成气候。我已命郑帅率大军在燕然都护府驻扎,并派使者安抚漠北其余各部,许以互市之利。只要我们大乾自己不乱,北疆至少可保三十年太平。”
听到“三十年太平”这几个字,慕容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为了这几个字,大乾付出了太多,她的夫君更是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林臻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孔志谦那个祸害,终究是跑了。此人虽然没什么领兵打仗的本事,但一肚子坏水,又顶着个‘圣裔’的名头,最擅长蛊惑人心。他在战争后期散布的那些谣言,还有投毒制造瘟疫的手段,实在太过阴毒,不得不防。”
提到孔志谦,慕容嫣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是啊,我接到密报,就在你回来的前几天,江南又有几个州县,发现了类似的疫病,虽然规模不大,但当地人心惶惶。杜相他们已经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法子去处理了,只是,这种事情防不胜防,总让人心里不踏实。”
她从林臻怀里坐直了身子,凤眸中满是忧虑:“夫君,你说,他会不会……像条毒蛇一样,一直躲在暗处,时不时地就跳出来咬我们一口?”
“他会的。”林臻毫不犹豫地说道,“此人对我们,尤其是对你,已经恨之入骨。他活着一天,就不会让我们安宁。”
他看着慕容嫣眼中那抹化不开的忧色,伸手将她重新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一条只敢躲在阴沟里的蛇,再毒,也翻不了天。我已经让‘夜枭’布下天罗地网,全力追查他的踪迹。只要他敢露头,我保证,他绝没有第二次逃跑的机会。”
“嗯。”慕容嫣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林臻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嫣儿,朝堂上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
他指的是那些在战争期间上蹿下跳的官员。
“嗯,都处理了。”慕容嫣的声音有些疲惫,“主犯都已经按你定下的罪名处置了。剩下的那些,也大多革职查办,敲打了一番。经此一事,朝中那些世家大族,应该能安分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就好。”林臻点了点头,“国事繁重,你这段时间也累坏了。从明天起,把奏章都交给杜相他们去处理,你什么都不要管,好好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回来。天大的事情,也等养好了身子再说。”
“哪有那么容易……”慕容嫣嘟囔了一句,“我是皇帝,哪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这世上,也只有他,敢用这种霸道的语气,命令她这个女皇帝去“休息”。
“我说可以就可以。”林臻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不容置疑,“从明天起,我陪着你。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栖凤阁里,你睡觉,我看着你。你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你想听故事,我给你讲北疆的见闻。总之,在把你养胖一圈之前,不许你再碰那些劳什子的奏章。”
“你……”慕容嫣被他这副霸道又无赖的样子逗笑了,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散去。
她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英俊脸庞,心中一动,主动吻了上去。
林臻先是一愣,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直到慕容嫣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她趴在他怀里,脸颊绯红,凤眸中水光潋滟,轻声喘息着。
“夫君……”她的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
“嗯?”
“你……还没脱铠甲呢……”
林臻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冰冷坚硬的铠甲,又看了看怀中软玉温香的人儿,不由得失笑。
“是为夫疏忽了。”
他站起身,三下五除二地解开身上那套繁琐的将铠。
当沉重的铠甲被一件件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时,他终于彻底卸下了战神的身份,变回了那个只属于她的,林臻。
他重新将她抱进怀里,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冰冷的隔阂。
“嫣儿,我们……歇息吧。”他的声音,因为情动而变得有些沙哑。
“嗯……”慕容嫣羞涩地点了点头,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一夜无话,满室旖旎。
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思念、担忧、恐惧,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最炽热的爱恋,将两人紧紧地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