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予掌心渗出了冷汗。
她翻开书。
第一页，简述此书是孔子及其弟子语录体文集，对于由来，并不多作解释。
第二页，便是正文内容了。
每一个字，都透着墨香之气。
噫？应该是复印本。
子慕予深呼吸几下，又抽出另外几本书。
发现是《左传》、《诗经》、《春秋》……
它们都是簪花小楷，书的角落里，都有一句小字：林予安抄释。
“你到底要看哪本？”一个少年看着子慕予手里一下子拿了那么多书，有些不悦地问。
子慕予连忙将书放回原处。
她走到另外的书架。
都是复印本，而且被人拿得七七八八了。
从第一层，走到第五层。
《红楼》、《三国》……
还是复印本。
子慕予罕见地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些书原字迹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写的，而且出自同一个人。
林予安到底给这个世界抄释了多少书！
她是将前世某个图书馆里的书全都挪到「瀚海楼」来了吗！
可，若真是一个字一个字写的，林予安得花多少时日才抄写出这么多的书？！
林予安的记忆力又该是何等惊人！
“为何都是复印本，没有原本？”子慕予问王寻。
“原本都是神后林予安亲笔，弥足珍贵，都被院长收藏起来了，我们是触碰不到的。”王寻道。
子慕予看着巍峨书墙，忽然想起了子明的话。
子明曾说，他为了进入国子书院，准备了五年，而林予安只准备了一年。
看来她还是把这场考试想得太简单了！
事已至此，懊悔无用。
何况她决定要参加国子书院夺名试也只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
其实转念一想，或许新的考试规则对她来讲是有利的。
文考注重记忆力的考核。
在记忆力这方面，她没怕过谁。
文考她最没信心的就是经义策问。
看那么多学子都是集中在第一层，「经义」考的应该就是一楼书架上的那些书。
管不了那么多。
子慕予重新回到一层。
进入「瀚海楼」的人越来越多。
书架上的书已经被取得差不多了，子慕予从最底层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孟子》。
这本书被磨得周围都起了毛边。
她见周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索性盘膝席地而坐。
右手食指捏住纸张，然后开始释放纸页。
唰唰唰。
纸张翻动的声音细小而清脆。
可是此刻在子慕予的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眼睛全神贯注，一目一页。
她的身体经过重塑可是有些本事早刻在灵魂里。
书不厚。
很快，她就翻完《孟子》，放回去，拿下另外一本书。
不知何时，丰俊朗也来到子慕予身边，席地而坐。
他看书的样子，和子慕予如出一辙。
唰唰唰。
光影微动，有位长身玉立的少年出现在他们附近的书架。
正是那凌景川。
他今日来「瀚海楼」，是因为在外面看自己默写本的时候，有些疑问，所以来寻原本查阅，已经在这里待了小半天了，才勉强弄清楚，正要将书放回原处。
凌景川明显认出了子慕予和丰俊朗，所以神情先是一愣。
等看见两人对书只翻不看，大为不解，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讥讽地冷笑一声，摇摇头，就此离去。
古元卓拿了好几本书都看不进去。
有些人许是认出了古元卓，目光不住地往他身上瞟，只是因为「瀚海楼」里不准随意说话，才没闹出动静。
但是这样也让古元卓不舒服。
他眼睛在四处一扫，找到了子慕予，便也走了过去，挨着丰俊朗坐下。
很快，王寻，杨启吉，万文恩，还有白芷，坐了一串。
这场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看见子慕予和丰俊朗看书的方式依旧满脸疑惑，可是没人忍心打扰认真看书的人，而且受这种认真劲头的影响，「瀚海楼」里更加肃静，只剩下书页的翻动声。
唰唰唰。
随着要记忆的内容增多，子慕予眉头轻拢。
四书五经正文内容其实不算多。
加起来不足五十万字，加上注释，也不过一百万字，仅仅是前世一本小小说的字数。
背诵不难，难在理解。
若无理解，难以融汇贯通。
冯继洲曾用一杆笔，就将很多书存进了她原来的身体里。
如今她重塑肉身，那些书已经不存在，只留下记忆。
以前的书，都是鸿蒙渊的书，对应付这场文试，估计没什么用处。
子慕予将四书五经正文和注释翻看一遍后，放下书，背靠着书架，闭上眼睛。
在脑子里将所有内容糅合，再一处处条分缕析。
不知到了何时，有人撩了撩她额前的发。
子慕予睁眼，发现「瀚海楼」里一片晦暗，人影三三俩俩往外面走。
“时间已到，我们要走了。”丰俊朗柔声道。
“这是怕有人偷偷带进明火，「瀚海楼」的规矩，日落立即关闭，不得逗留。”王寻解释道。
子慕予点点头。
突然伸来两只手。
一只修长白皙，是丰俊朗的；一只宽厚刚硬，是王寻的。
子慕予没作多想，拉着丰俊朗的手便站了起来。
一行人走在回「千味楼」的路上，一个个饥肠辘辘，疲倦不堪。
“明日咱还去看书吗？”白芷仰头问子慕予。
“可以不用去了。”子慕予道。
杨启吉有些为难地道：“我还没看完。”
“我只看了半本书。”万文恩更加沮丧。
“我今天只背了一页。”古元卓面色痛苦，“明天「瀚海楼」可能更多人，恐怕连书都拿不到。”
王寻正要说什么，便听到子慕予道：“可惜时间不够。否则买些纸笔，我能给你们默写下来。”
“我可以默写《大学》和《中庸》。”丰俊朗道。
王寻、杨启吉几人纷纷站定，看着继续前行的子慕予和丰俊朗的后脑勺，面部表情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凝固了。
这是什么逆天之言？
“这些书市面上有传世版，是前人一点点默写凑全的，只是夺名试规则改变得太过突然，现有的书一下子被买空了。不过我有两本旧书可以供大家一起看，《大学》和《中庸》。”王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