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江陵城外的码头上。
成千上万的明军,排着整齐的队列,雄赳赳,气昂昂,踏上进城的官道上。
他们的身后,是沉重的偏厢车,密密麻麻的炮车,威武霸气。
在驮马,丁壮,民夫的牵引下,喊着号子推拉下,挥洒汗水,缓缓冲上平整的官道上。
更多的明军援兵,还停留在江边。
各营,各总,各队的认旗,队旗,迎风招展,正在集结,准备开拔跟着上岸。
这一次的东征北伐,整个大明朝廷,酝酿的半年多,事无巨细,计划周到缜密。
备战的兵力,就集中在几个地方。
昆明城,广西的南宁,浔州,梧州府,贵州的贵阳府,四川的重庆府。
此战的主力,不用说了,肯定是北伐大江南。
这些兵力,基本上,都是放在了广西,剩下皇室亲军,其他主力,就放在昆明府。
增援湖广常德的兵马,就放在贵阳府,距离常德城最近。
因此,朱皇帝带着两个卫,八千人马,全是一人双骑,再汇合贵阳的兵马。
在四月二十九日,就出现在常德城外,是最快出击的一路兵马。
增援湖广荆州的兵马,就放在重庆府,也就是荆州城的长江上游。
那一天,朱皇帝收到厦门开战的消息,就开始下旨出兵,发动举世大国战。
重庆的兵马,也是在几天以后,就收到了密旨。
可惜,又耗费了几天时间,整装待发,到了五月一日,才出现在荆州城外。
最后一路,就是湖广的衡州了。
领兵的,就是刘震和龚铭,这是两个倒霉蛋。
没有骑兵,也没有多少驮马,整个广西省,空有一大堆河流,硬是没有船只搭载。
没得办法,他们走的最慢,全靠两条腿。
这个时候,还在广西最北面,桂林府辖区内,距离衡洲府,还有700里飞地。
。。。
荆州城,南门南纪门,破旧的城门楼上。
威武雄壮,忠心耿耿的李来亨,顶盔掼全甲,八尺威猛大汉。
面对兴平侯,周边心腹的劝说,站出来的拦路,劝说。
小老虎的黑色铁脸,瞬间拉成了大马脸,顿时变的发黑发紫,羞臊通红,五颜六色啊。
“屁话”
“混账话”
“滚,滚滚滚,都滚一边去”
“给老子滚,别给老子挡路,一群没眼力劲的狗东西”
、、、
吼声如雷,双臂凝聚千斤之力,猛的一把推开,眼前的王之炳,李之翠,刘应昌等人。
蹬蹬蹬的,厚重的铁网鞋,一步步走下台阶,他要出城接应援兵啊。
走着走着,又突然猛的转过身,对着几个心腹,继续怒吼道:
“兴平侯”
“领兵出城啊,看好咱们的北城”
“还有,你们几个,也不要愣着了,给老子去带兵”
“格老子的,他娘的”
“这要是,城北的清狗子,突然闯出来,突袭咱们的援兵”
“呵呵呵,嘿嘿嘿,到时候,,,”
、、、
吼到这里,小老虎的眼眸,就变的犀利无比了,呵呵嘿嘿冷笑着。
其中的意味,就再明显不过了。
你们劝谏可以,但不能搞事,别搞出大事来,否则就要不客气了。
他娘的,窝火啊,心中那个恼羞成怒啊。
大庭广众下,当着尚书邹简臣,海垣将军的面,他们说出那种话,确实是一种羞辱啊。
他妈的,他们忠贞营,已经收编超过半年了。
所有的将士,全部被打散了,改编了,插入大量的明军将士。
所有的家眷,要么送到了昆明城,要么送到成都府,要么送到两广。
这时候,竟然站出来,要他小心出城,要带上本部兵马,要带上亲卫,有个吊毛用啊。
“呃”
看着步伐坚定,正在远去的小老虎,党守素等人,只能面面相觑了,无言以对啊。
哪有这么办事的啊,再怎么信任,也有个度量吧,小老虎的亲卫营,总要带上吧。
没得办法,一众将校们,只能摇了摇头,无奈的慢慢跟上去,走下城门楼,去带兵了。
“兴平侯”
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的邹简臣,倒是叫了一句。
“哦”
正要离去的党守素,耳听八方,立马停下来了脚步。
眉头一皱,哦的一声,转过身抱拳拱手,躬身问道:
“邹尚书,邹副帅”
“可有什么指示?或是什么吩咐?”
“有什么话,尽管说,末将一定能办到”
、、、
说完后,还特意弓着腰,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没得办法啊,人家后台硬啊,又是六部尚书,朝廷顶尖的重臣。
再加上,出身蜀王府,又是缪乌郡王的岳丈大人,也是刘皇后的姻亲啊。
他妈的,这么多的大身份,全部压下来,他兴平侯,没胆子放屁咋呼。
刚才,也就是忌惮这个邹简臣,他的劝说,才没有说出口,以免遭受无辜的猜忌。
“呵呵”
“兴平侯,客气了”
“没啥事,就是聊聊几句”
、、、
老辣的邹简臣,脸色平淡,呵呵微笑着,回了几句。
同样,也是双手抱拳,躬身回了一礼,并没有看不起党守素的样子。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两鬓斑白的兴平侯,在年龄上,肯定比自己大。
开玩笑,这可是忠贞营的老战将啊,跟着李自成,杀遍了五湖四海,大半个大明。
“兴平侯啊”
“你是老战将,也是大明的忠臣志士”
“在抗清杀鞑子方面,你们都是民族大英雄”
“这一点,陛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一直是敬重你们”
、、、
好话好说,先夸赞几句,避免彼此间的尴尬。
没得办法啊,他邹简臣,来到这个荆州城,是李来亨的副帅,负责监督的。
同时,也肩负着重担子,负责出谋划策,打败城外的清军,横扫湖广东部地区。
这要是,跟忠贞营的人马,战将,闹出了矛盾,或是笑话,不利于团结啊。
到时候,要是搞出事情来,那就完蛋了。
无论,他的后台多硬,朱皇帝都会下狠手的,那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主子,心狠手辣啊。
“兴平侯”
“老夫知道,你们的心里面,有所顾忌”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但是,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这也是陛下的口谕啊”
“老夫,一个人,来到这个荆州城,也待了一个多月,也是啥事都没有嘛”
“对吧”
“更何况,你要想一想啊”
“陛下给你们的承诺,咸福宫的李昭容”
“昆明城的家眷,成都府的老弱妇孺,广东的老卒子”
“还有啊,你也好好想一想啊”
“你们忠贞营,整整有十个营,4万将士啊”
“大明朝廷,每个月,每一年,得付出多少粮饷,赏赐啊”
“再有一点啊”
“你们几个老战将,要是继续保持这个态度啊”
“其实啊,最难做的人,反而是临国公,他才是最煎熬的人啊”
“还有一点啊”
“朝廷,有精兵三十万,四十万啊,全是装备精良,足够灭国的,对吧”
“好自为之吧,有一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对大家都好,对吧”
、、、
该说不说,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说完以后,邹尚书就再躬身行礼,大跨步走开,追赶李来亨的脚步去了。
就这么滴,留下老武夫党守素,一个人,站在城门楼上,风中凛乱,脸色臊红。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最是震撼人心,直接把党守素,说成了哑巴。
大明朝廷,今非昔比了,有三四十万精锐明军,虎狼之师。
就这个数字,就能压垮党守素,曾经的忠贞营,足够碾压的,摧毁一切。
。。。。
荆州城,西门外,一处高山密林里。
荆州的清军,一大票文臣将校,就正躲在这里,端着长筒望远镜,察看明贼子的援兵登陆。
郧阳巡抚胡全才,荆州知府陈兆鸾,荆州总兵郑四维。
副将朱光祚,副将宁绳武,游击将军齐升,王明德,李世勋等等。
还有三个,最新的明贼叛将,王友进,贺珍,李复荣,就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太震撼了啊,明贼子的援兵,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光天白日下登陆,毫无顾忌。
密密麻麻的,整队整队的,太霸气了。
长枪,旌旗如林,战马嘶鸣,战车炮车,犹如一条红色长龙,延绵不绝,震撼人心。
“嘶嘶嘶”
“咕噜、咕噜、、”
“咯咯咯,咯吱、、”
、、、
一时间,密林里的清军大佬们,头皮发麻,呆若木鸡,吓的寂静如小鸟。
粗重的喘息声,他们都不敢用力,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唯一的,就剩下一些咽口水,牙关打颤,倒吸凉气冷气,直冲天灵盖。
嗯呢,湖广打了几十年,即便是文臣,也是精通沙场打仗,见多识广的。
识旗号,辩金鼓,那都是常识问题。
长江河畔,从明贼子的旗号数量,就能大致猜出来,援兵不会少于两万,甚至是更多。
尤其是,那个移动的小城堡,重偏厢车,势大力沉的炮车,黑洞洞的粗大长炮管。
他妈的,要人命了啊,这可是攻城,攻硬寨利器啊。
掰一掰手指头,他们就知道,彼此的军力差距,至少两倍以上了啊。
之前,这个荆州战场,也就是小打小闹吧。
半年以前,夔东的忠贞营,突然发兵。
从夔东杀出来,趁着荆州知府陈兆鸾不备,从长江上游发兵,偷袭了这个荆州城。
那时候,偷袭成功的忠贞营,也就是五六千人的规模,不大不小的。
荆州知府陈兆鸾,看着忠贞营人不多,也就没有败走,而是留在了城外,打算继续找机会。
不久之后,洪经略听到消息,就派遣郧阳巡抚胡全才南下,统领荆州的败兵,伺机夺回来。
那个时候,城内的忠贞营,城外的清军,兵力上都是差不多,五六千的规模。
因此,就那么的僵持着,一直僵持了好几个月,鏖战,死战,没完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