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摸黑去沙发那边和林薏衾她们汇合，黑暗中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抓住她，顺势将她一把带进怀里，搂着她往角落走去。
她知道是谁。抓人的力度恰到好处，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轻易挣脱，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她再熟悉不过了。
何霁野拉着沈鸢坐到了没人注意的位置上，一个大圆桌零零散散的坐着五个人。
主持人在上面热情地说着什么，投影仪也应景地放着她们三届的老照片，一波回忆杀让众人红了眼眶。
何霁野注意到照片里出现了很多次沈鸢，都是别人镜头下的她。他稍稍侧头，大屏幕上点点的光照在沈鸢脸上，她认真看着大屏幕上一张张的照片，搞笑的地方她会哈哈大笑。不过更多时候，她都是静静地注视着，眼里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沈鸢转过头，撞进了一双墨黑的眸子里，那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慌乱地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缓解尴尬。
真是没出息。
就看到一双眼睛，紧张成这样。
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沈鸢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后面的时间里她保持着看大屏幕的姿势一动不动，即使那人热烈的眼神都快给她看穿了，她也愣是没扭头。
整整十分钟ppt才放完。大厅里有人小声抽泣。时光如梭，早已不似从前。
底下坐着的人思绪随着时间轴倒回到大学时，回忆自己的青春。
聚会进行到高潮，大部分人都有些醉醺醺的。沈鸢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大家故作热情又的确开心的面庞，淡淡地笑了笑。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可言。
加班加点到深夜，为房租发愁，起早挤地铁，工作遇到瓶颈期……都挺累的。早已没了小时候对长大的向往。
这次聚会来的很是时候，那么多故人，那么多过去的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大家忘记了平时生活的心酸与隐忍。
孟黎和徐清阳不知跑到了哪里，估计是找了个地方叙旧。这两人前几年有很多心结，现在是时候解开了。
她觉得空气有点闷，靠在酒店门口的柱子上吹风，嘴里嚼着薄荷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心乱如麻。
“哎？沈鸢！”一声高昂又熟悉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沈鸢回头看，那人穿着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
有点熟悉，但不确定是不是。她试探性地出声：“李贤骐？”
“对！”李贤骐走到她身边，激动地跟她打招呼，“真没想到，竟然在这碰到你了。”
沈鸢不喜欢跟人叙旧，她拉开一点距离，礼貌地笑：“你怎么在这儿？”
李贤骐指指身后的某个包间：“出公差，来谈生意。”
沈鸢点点头，没再说话。
但李贤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在她身边站着。
气氛尴尬的要命。在这种时候，还迎面撞上了一起回来的何霁野、孟黎和徐清阳。三人说说笑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徐清阳先注意到她，格外惊喜，毕竟从聚会开始到现在，他都还没好好跟沈鸢说句话。于是咧着嘴朝她点了点头。
沈鸢看他夸张的幅度，笑着眨了眨眼。
趁何霁野看过来之前，沈鸢假装没看见他，扭过头和李贤骐说话，一改刚才冷漠疏离的样子：“忘了问你了，你现在在哪个行业？”
“你终于问了。”李贤骐满脸笑意，“在证券公司上班，当总部经理。”
沈鸢拍拍李贤骐的大臂：“不错啊你，都升经理了。怎么样？坐办公室是不是超爽？”
李贤骐松了松领带：“就是办公环境好很多，工作量不减反增。”
“上班都是这样的。一身的班味，人都变得憔悴，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李贤骐刚准备侃侃而谈，何霁野严肃地抿着嘴走过来，站在沈鸢身后，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说什么呢？我能听听吗？”
沈鸢看了眼脚下，往前走，跟李贤骐就超过安全距离；往后退，会直接撞进何霁野怀里；旁边的路被这俩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退无可退。
见躲不过，沈鸢深呼吸，抬起头看了眼前方，想使个眼色给孟黎，让她来救救场，结果孟黎和徐清阳早就没了踪影。
有点气急败坏，真的是重色轻友啊！！黎子你太过分了！！
李贤骐看了眼何霁野，不知话题该不该继续下去，张了张嘴愣是什么都没说。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倒是沈鸢，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你想说什么？”
李贤骐一股脑跟沈鸢吐槽了他们老板的所作所为，抱怨为了业绩同事们的勾心斗角，难过为了竞争不断地裁员。
沈鸢共情力强，即使高衡一直以来对她都很照顾，在职场上没遇到过什么刁难，但是听别人诉苦，好像这些事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一样。
“哒哒哒哒——来电话啦——”李贤骐的电话突兀地响起，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何霁野和沈鸢就站在原地等他。
沈鸢背对着何霁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有点不自在。
“阿念。”何霁野盯着她的后脑勺，有一种想把她扳正，直视她眼睛，不顾及任何地说出“我们和好吧”的冲动。可他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喊出这个昵称。
沈鸢身子一僵，侧了一点头。
何霁野这下能看见她整个侧脸。柔美的线条，小巧的鼻子，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扇啊扇的。
她动了动嘴，嗓子眼快蹦出一个字，被李贤骐的步伐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鸢鸢，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下次再聚？”李贤骐询问。
“再说吧。”沈鸢摆了摆手，“你快去忙。”
李贤骐点点头：“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何霁野，便三步两回头地走到马路对面打车。
何霁野被李贤骐的眼神气笑了，摸了摸鼻子，盯着沈鸢看。
沈鸢浑身绷紧，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阿念，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何霁野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
沈鸢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何霁野，直直地看着他，似是要看穿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有很多话想说。
这三年她是如何的想他，是如何让自己麻木，适应没有他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她有时候很想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有时候又想抱抱他，让他给自己力量，有时候又想彻底放手，让自己开始新生活。她很想告诉她，她是如何兵荒马乱地应对他回国这件事，她心里活动是什么，她觉得开心又觉得难过，她想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
但那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就不能再提，也不能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它们跟遗憾一起，烂在肚子里吧。
眼里的情绪太复杂，何霁野参不透，更是烦躁。
沉默了半晌，久到何霁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沈鸢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三年前我们好像就没话可说了。”
三年前么......
他们之间，这个三年过不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