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兀自走的欢乐，从来不大去管牛马们怎么活，反正它不知不觉中就溜达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有三十日，每一日京城朝堂都在经历电闪雷鸣。
开国功臣的季相被倒霉儿子牵连，丢了相位直接回家养驴。
皇帝为了安慰一下老臣之心，还特意把他那活祖宗托生的嫡长子尸首赐与了他。嗯，确实勉强算是一个安慰吧。
一场谋反，直接让朝堂上少了一小半的人口。突然空出来这么多坑，那有上进心的萝卜们可不就挤破了脑袋的往前冲么。
尤其是不知道走啥运捞上了相位的老秦家，更是跟嗑了假药伤到脑子了一般，哐哐哐的直往皇后手底下塞自家孩子。
甭管皇后想折腾点啥，哪里有指示哪里就有秦家子嗣，任劳任怨的一筐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已经成功混成户部郎中的秦萧尘，一改往日那清高淡漠目下无尘的有钱人家贵小孩气质，见天儿的捧着账簿拎着算盘，跟在自家上官们后头跟皇后娘娘对账。
那小算盘珠子扒拉的，比他掌家五十多年的老祖母都溜。
江晚每次一看见这哥们与他自身气质完全不相符的行径时，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抽搐嘴角。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已经货比三家对过五遍的账了，确定还是用赵氏的石材木料更划算一些。
王氏的不行，我不是说他们家的东西不行，是说他们家那价格不行。
我也前前后后往王氏跑过六七趟了，实在是谈不下来。他们家那些人抠的，真是恨不得一文钱都看在眼里…”
“咳咳咳咳咳！”
已经荣升户部侍郎的邓横，赶紧疯狂咳嗽打断这小子的狂言。老秦家底子厚腰杆子也硬，不管是谁家都敢死磕上去。可自己家这小门小户的敢去招惹谁？还是老实点的吧。
“启禀皇后娘娘，确实如小秦大人所言，在相同的价格里赵氏的货物品相确实已是最佳。
而且有我夫人从中斡旋，赵氏家主说愿意让我们户部先取材后结账，只要在工期完结的一年之内结清即可。”
至于老赵家人为何这么好说话，自家那彪悍成性的夫人又是怎么撒泼打滚在娘家斡旋的，那就不用一一细表了。
皇后翻看着户部呈上来的各种账目比对，果然自从改良了记账方法详列表格后，所有的账目便能一眼看清。
“好，只要质量没有问题，那就与赵氏签下契书吧。
回头你们记得与工部那边对接一下，刘尚书也是刚刚回京城便紧赶紧的走马上任，估计有很多事情还摸不上头绪。
邓侍郎你抽空与他细说说。
你们褚尚书那边忙的脚不沾地，也是挤不出时间来。”
“是，皇后您这边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臣这便先回衙门里去忙了？”
“去吧。记得下职回家之后与攸妍说一声，让她得空的时候进宫来看看我。琳琅静雅她们也是实在太忙了，我这想找个人说话都难。”
“是，臣回去之后立即转告拙荆，她也是日日在家中念叨着皇后娘娘您呢！”
可不是日日念叨么？
赵攸妍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就是，我上头有人！如今可着满京城的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户部侍郎的夫人赵氏妍娘，乃是皇后娘娘最忠心的那只狗腿子？
邓横想起自己那越来越难缠的妻子，脸上的笑容都苦逼了几分。
唉。
“臣告退。”
头儿都走了，小喽啰还在。
江晚奇怪的看着他。
“有事儿啊？”
秦萧尘便矜贵的笑了一下。
“也无甚要事，就是微臣听闻好像许家那厮如今掌管了东陵府？”
“嗯，你有意见？”
“没有，就问问。不知道许晖在那边干的如何，可有需要在下帮衬的地方？
毕竟皇后娘娘您知道的，微臣这能力还是能稳定发挥的，可以勉强有余力借与那厮一些。”
“你这是闲得慌？”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对于这货突然转变了画风，动不动就喜欢跟许晖做比较的行为，让江晚不知道该怎么评说。
“要是觉得搁户部有点屈才了，不如你还去礼部怎么样？我看那博广书局的差事你干的挺好，用不着挤进我们户部这堆铜臭味里来，倒是遮掩了你这一身矜贵的气质。”
眼瞅着皇后想变脸，秦萧尘立刻老实了的收起笑容，神色端正。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自知才学有限，不如范大人多矣，实在无法胜任礼部要职。户部才是我这俗人该待的地方，微臣这便回去发光发热当牛做马，微臣告退！”
把从皇帝嘴里学来的词儿给炫完，小秦大人脚底抹油溜的飞快。
守在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红袖直眨眼睛，总感觉最近老秦家好像集体被那啥给上了身。
“主子，你有没有觉得，呃…”
“秦萧尘像是鬼上身一样换了个性子？”
果然主仆二人多年的相处不是虚的，皇后一点题，红袖便拍了一把大腿。
“对，奴婢就是这个想法，只不过不敢说罢了…”
“有什么不敢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每个人在不同时间段里都会有不同的选择，更何况是秦氏这么一艘大船？”
江晚想想大人那天跟自己说过的话，心底便漫上了一层感动和愧疚。
他接下相位，是抱了为自己挡刀舍命的信念来的，所以才会与秦家划清了界线。而秦家如今明明白白摆出来的态度，便是选择投了她江晚。
是的，他们没有投皇权，他们是投了自己这个皇后。
这其中，秦家那位隐在后面的老祖宗究竟使了多大的力气，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
将眼底所有的情绪尽数压去，她又翻开一本奏折，是工部那边呈上来告状的折子。
主力修四方馆的工部侍郎张大人，嫌鸿胪寺卿肖大人太会鸡蛋里挑骨头了。
拢共几个子儿的买卖啊他心里没点逼数，恨不能让工部给他干出几十万俩的活儿才好！
呸，有那能耐他怎么不敢跟户部扯皮多要点钱呢？就是柿子找软的捏可着他们工部欺负呗？
还请皇后娘娘给主持一下公道，吧拉吧拉吧拉吧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