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玖离撒谎了，苏君絮知道的，但他还是帮方玖离隐瞒了。林子阳最后还是拗不过他，答应留下来几日。
晚上吃的倒是丰盛，而不久后的几天时间里，柒染堂换了堂主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苏沥则是退休养病去了，也不知道到哪个犄角旮旯，反正不见人影。
离开柒染堂的前一晚，苏君絮穿着一袭红衣在他面前晃，知道他不想回去，就问他：“要不要把你师兄抓起来？不行，那样不好，要不然找几个好看的女人，然后困住他？好像也不行，这招对你师兄准没效，所以还是捆起来吧……”
这么简单粗暴的吗？也不怕楚云泽亲自来把方玖离捆走，不过最近应该是顾不来的吧？但总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
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源自于哪里，反正他现在也没跑路的意思了。李晚归的竹舍挺好看的，回去整一个。
“把他捆起来是不行，你如今也是一方之主了，有些事你也知道是不能做的。反正我是无所谓的，把事情摊开了讲我不是也算功臣吗？”
好在这几年里凌衡宗和柒染堂合作了，也幸在俩魂能相离，不然回去铁定被弄死。
苏君絮给他一个白眼体会，语气有些重的说：“功臣？你是指解除封印让他重生的事？还是说仅靠让我的魂魄归体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方玖离能解决封魂，到最后不过还是要弃掉他这颗棋子，毕竟对谁都没害，千算万算都不会有人能想到凌衡宗和柒染堂能不计前嫌，转而联手合作。
方玖离是知道的，不管怎么做在别人眼里这只是正好救了他自己。只说：“我想我阿娘了……我想回去……”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上一秒是那个性，下一秒又换一个性。
“你不是说不想回去的吗？”
方玖离的眼睛有些发红，可怜巴巴的看着面前的人哽咽的说：“可是，我真的想阿娘啊……而且师尊很好的，又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把人关进水牢之类的……”
苏君絮没料想到他会哭，和平常的他相处久了都忘了他只是个孩子，正要想说什么就被推了出去。门被重重的关上，只听门内的人说：“我累了，你回去……”
一言不合直接赶人，苏君絮奇怪的皱起眉头，看到暗下来的屋子才叹气离开。
没人知道方玖离在里面干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给剁了。全身的疼痛让方玖离巴不得除之而后快，一刀又一刀的送进自己体内，这种痛苦反倒是让他上了瘾。
没来得及弄出结界，若不是怕人听到估计已经叫出声了吧，只能自己默默忍受，都会疼，叫出声也一样。
刚才那副要哭的模样哪里是因为思念江熙瑶哭的，真正的原因是自己快要疼疯了才赶苏君絮离开。
每一刀下去都会把皎白的衣裳染的更加鲜艳，而伤口愈合的速度都比往常还要快十倍。渐渐地也不反抗了，浑身酸疼无力，只得蜷缩在地上，逐渐麻木。
整个人都煞白，被染得鲜红的白衣也在浸染着地砖。好在伤口直接愈合，才没让鲜血铺染开。
也不知道缓了多久，支起身子坐在地上的方玖离看了一眼沾满血的衣服，有些无奈。本想让人准备水洗澡的，但这身模样真不想让人看到。只好掐了个净决，干净是干净了，但还是没有洗澡舒服。
将匕首放好后就去换了身衣服，他不太喜欢白衣，奈何凌衡宗的弟子服就这样，这还是林子阳带来的，已经许久不穿了吧，还是一个样。
方玖离抬起手，前后上下看着套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喃喃自语道：“长度还好，就是宽大了些……”
没有血色的脸蛋看起来真像死人，之前还疼的死去活来，现在除了脑袋有些昏，脸色苍白以外，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的……才怪。
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反正一早醒来林子阳就已经看到方玖离站在院子里等他了，看到人戴着斗笠，奇怪的问：“为何戴这东西？”
方玖离十分乖巧的回答说：“太亮了，实在是受不了……”
林子阳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的确比往常还要好，而方玖离不喜烈光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也没太在意。
从鹤都到上清要好久的，可方玖离就是能折腾，非要坐马车回去，反正都已经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林子阳也无所谓了。
黑纱正好盖到手指处，没像之前那样基本都要将整个人盖住。只是抱着猫没让那节手指漏出来，也不知道它昨晚跑哪去了，一到早上就回来。
只是在马车里也戴着斗笠，未免也太奇怪了吧。方玖离也想确实奇怪，便脱了下来，经过短时间的调理脸色才好些，至少没刚开始的死人脸。林子阳看他这模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经常这样，也不知道哪出的毛病。
“回去该让人给你调些汤药，不然总是这样不好。”
听林子阳的话说完后，方玖离反驳道：“我不要，那药苦，我不喜欢。”他宁愿吃糖糕。
很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拒绝，但林子阳只是告诉他而已，到最后还不是被楚云泽逼着喝。
“师尊不会惯着你……”
方玖离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喝多少都一样，干嘛非要我吃这苦。”
“师弟是在生气吗？”
“没有……”
“当真？”
“能有假？”
林子阳看他认真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小孩子生闷气的样子真的可爱呢，掐了一下他的脸后才继续说道：“想必小玖还未在鹤都玩过吧，我记得春茶馆新出的百粉糖……”
还没说完便被方玖离打断：“师兄自己去买吧，你看师弟我体弱多病，实在是没力动。”
被突然打断话的林子阳没再继续说话，这人今天就像吃了火药似的，脾气大的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林子阳只能自己下去买了，让车夫看好方玖离别让他溜了。
但明显这是多余的，等他回来看到马车上的方玖离已经睡去。明明才刚到午时，现在就已经睡了，而外边的烈日实在是招人心烦。
驱马赶车，直接离开鹤都。路过的几个地方也只是稍作休息便离开了，坐马车坐了个寂寞。让坐马车的人基本上都在车里，都不知道坐马车干嘛，明明有比马车更快回去的法，偏偏要选最慢的，足足在路上耗了十天才到烟城。
到烟城时天正好暗了下来，方玖离随着林子阳回到凌衡宗，看到这熟悉的地方没有半点开心。才出去三年就被逮了回来，有点不开心。
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叫到青羽门的主殿，主殿没人，林子阳带着他从廊道一路走到落殿。如果偏要问这什么地方，只能说是楚云泽一直居住的殿房。
推开门后便见楚云泽坐在椅上喝着茶，让林子阳回去后便开始他们的谈话，方玖离看他还是如往常那样，丝毫看不出生气。
方玖离直接给对方来了个熊抱，至于那只猫，早就丢给林子阳了。
楚云泽看着怀里的人没有动作，只是听他自述的表白说：“徒儿想师尊了……”
想吗？当然想，想死的那种。
楚云泽默不作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原本准备好的话一下子没了去处，虽然只是管了他几年，但他是怎样的人他是清楚的。
自他在凌衡宗开始，就没见他犯过错，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是个人都会犯错，哪怕只有一点。
而方玖离是过于完美。懂事到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涉就知道你要什么，需要什么，就好像这个人完全了解你，让人不自觉把他当做知己。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人把人心玩烂了。
过于完美是种病，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个人疯起来会怎样，你也不会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听他自述的“表白”有一会后，楚云泽才说道：“只有我们两个，没必要装。”
方玖离把玩着楚云泽的长发，脸上始终挂着那抹笑，只是让人看不出喜。声音不大，足够让人听到。
“你还想问什么？不都已经猜到了。而且过程不重要的……”
楚云泽并不在意称呼的转变，毕竟在张府时也是这样，哪怕只有两次，但好歹不是伪装。
“他说会找你。”
“你信他？”
“去净思涯……”
上句不接下句，一言不合就关禁闭。说到净思涯，方玖离心中是一百个不乐意。面壁思过，跟罚小学生似的。
“你觉得有用吗？”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
方玖离看着手里的长发，有些失神，良久才开口道：“那里太安静了，我不想一个人，我会疯的。”
“师尊……我会克制自己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能有多无助就有多无助，就好像曾经被所有人抛弃过一样。
“你能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这种东西怎么能保证，说了克制就一定能行？于是他心口不一的说：“嗯，我确定。”
但楚云泽貌似相信了，正准备叫他起来的时候，那人就自觉的站起来了，并且还极欠的说了句：“师尊受伤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云泽也不理他，径直走出去。方玖离则是跟在他身后，而楚云泽就是想耗着他一般，一直走到凌衡宗最偏的净思涯。
呃……也许是楚云泽换了个概念，方玖离只说不想一个人，那就他来陪好了，这样的话就算发疯也能拦得住。
这里设置了禁制，一般人别想关到一半就跑出来。见楚云泽直接进去，他也跟着进了。见他寻了一处良地就自个打坐去了，方玖离左转转右转转，丝毫不怕影响到楚云泽。
看着面前石壁上的字，确实有清心镇神的作用，也难怪一般关禁闭要关到这里来。看完后方玖离坐悬崖边，低头看着白雾萦绕的绝壁，呃……就是很想跳下去。
这里倒是安静，景也不赖，就是无聊。方玖离充满善意的提醒道：“师尊应该闭关，毕竟心魔这东西光靠这面墙是没法解决的，只能起暂时压制的作用。”
有些好笑，世人都知灵泽尊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谁又敢相信这人竟然有心魔呢。好像是这几年才有的吧，但明明都能压制的，但现在看起来严重了不少，不用想都知道和那个人有关，毕竟那家伙蛊惑人是一套又一套的。
见楚云泽没理他，又自说自道：“师尊是不想彻底除掉是吗？那个人很重要吗？或者是说，师尊你确实想按心里的想法去做，只是不能而已。”
楚云泽后悔了，真不应该把方玖离带到身边。语气有些冷淡的说：“看来只是跟了他几年，你倒是和他学的挺像的。”
“师尊是在吃醋吗？”
……
啧，又不理人了。
“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
还是没说话，那就是吃醋了。
“师尊，如果只有杀了我才能让封印解除，师尊会杀了我吗？”
过了段时间后才听到回答：“不会，有别的方法，就算没有，我也不会那么做……”
好吧，有点感动，但好像你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所以才和柒染堂合作的。可惜的是我比你早一步，但好在比你早一步。这些心里话自然是没说出去的，只能在心里暗暗的想。
紧接着方玖离又说道：“师尊，我想出去玩……”
“不行。”这次倒是拒绝的干脆。
谁知他直接跳了下去，连楚云泽都没反应过来。虽然他知道这里的禁制会直接把人送回原点，但是保不齐他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助他逃跑。
楚云泽站在悬崖边看着下面，好一会都没人出现，感觉心都凉了。脸色阴沉至极，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把那人大卸八块，从来都没人可以让他那么生气，而方玖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下次……
方玖离知道楚云泽肯定没追来，毕竟那人很怕伤到他呢，万一克制不住，谁都要死。经过深思熟虑后，方玖离决定离开清域，到最远的荒域去。
他们把人族所在的区域分为四个地域，灵气最丰沛的自然是清域，所以强者也多，而灵气浓度最低的荒域肯定不会碰到熟人。至于东域和寒域就算了吧，离这里实在是近。
所以啊……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