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子那句小心翼翼的询问，在死寂的废墟上回荡得格外清晰。
两双眼睛死死聚焦在方恒扭曲的脸上。
“…草…”
方恒喉头滚动，终于挤出一个混杂着剧痛和巨大吐槽能量的字眼。
“好啦这种事情回家再说！如果你脑袋也坏掉的话那家都回不了了！”郁郁子很明显是误会了，满脸通红的大叫着，“我们三个都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有……”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迸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耐思！”
…
………
…………
大概是凌晨3点左右
距离那场不明不白的大战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天依然是黑的。
“嗯…往前走…往右…大概再往右一点点…” 方恒的头无力地垂在郁郁子纤薄的肩膀上，脸紧贴着她冰凉的发丝。
他说得很慢，断断续续，描述算不上清晰，但幸运的是，直到目前为止…凭借着他破碎的指引和郁郁子那不靠谱的“第六感”，
他们大概、可能、也许…没有走太多冤枉路。
大概是的。
“喂…郁郁，说真的，你能行吗？” 希希子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明显的不安。
她那有力的龙尾一直紧紧缠绕在方恒的小腿上，分担着大部分重量。
可即便如此，剩余的体重对于郁郁子这种废柴来说还是超出负担了。她的双腿在打颤，每一步都深陷在沙子里。
“o—kay！请放一万个心！” 郁郁子几乎是在吼叫，声音因为发力而微微颤抖。汗水已经打湿了刘海，与其说是回应希希子，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
“反、反正我不行了就换你上！我宣布daring现在是传家宝！轮流保管！期限是30分钟。”
“呵…那你最好再多坚持一会。” 希希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龙尾的肌肉也明显绷紧了，“我…也快没力气了…” 她的喘息同样粗重，刚才的战斗和长时间的支撑消耗巨大。
“不要开玩笑呀！”
“没有开玩笑！我刚打完架很累的好嘛！”
希希子没好气地回怼，但同时，她的眉头锁得更紧，看向方恒的眼神越发凝重。
方恒的状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恶化。
体温正变得异常，额角的虚汗混杂着不祥的黑血，皮肤下的青筋在以一种异常的方式搏动、扭曲。
他现在完全是靠意志和本能在燃烧最后那点残存的理性薪柴。
说真的，希希子甚至不觉得他能扛过转化，可观测的结果中，有概率会是成为植物人，小概率会成为人和恶魔之间的残次品吧…
至于大概率是什么就不用说了。
毕竟这状态…实在太糟糕了。
不过对此，三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人点破那层窗户纸，只是咬着牙，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进。
郁郁子凭借方恒的信息以及第六感开路，希希子则负责维持方恒的平衡和警戒四周——鬼知道这片刚刚经历了恐怖大战的沙漠会不会残留什么要命的东西。
“撑住啊daring！” 郁郁子一边像破冰船似的在瓦砾堆里艰难开辟道路，一边不忘用近乎神经质的絮叨给背上的方恒打气，“就快到了！回去给你开个香槟庆祝……算了没有…还是先来血浆包吧！好吧也没有…”
“呃…嗬…”
回应她的只有方恒喉咙深处滚出的、意义不明的痛苦闷呃。
眼下，他甚至连发出一个清晰的音节都做不到了。周围的景象在他仅存的左眼视野里疯狂旋转、模糊。
耳边除了风声和粗重的喘息，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源自他体内的、充满恶意的嘶嘶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恶魔在血管里狂欢。
［太棒了！］
［要进化了！］
［好yayayayayayaya！！！］
真不知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找到了！是那个小山坡！”突然，郁郁子眼尖，在一片狼藉中指着前方一个还算熟悉的沙丘轮廓惊呼。那里是不久前，她和方恒曾短暂休息过的地方。
郁郁子精神一振，她焦急地看向方恒，却见他眉头死锁，连维持意识都极为困难了，眼角的血痕已经蜿蜒到了腮边。
“靠靠靠靠！再坚持五秒！！不！十秒！！” 她眼中的慌乱瞬间被倔强取代，脚下猛地发力，拖拽着方恒沉重的身体，发狠似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硬闯。
“等一下我啊！”
剩下的路，方恒彻底失去了指点能力。他只是被两人半拖半抱着移动着，黑气在他皮肤下蔓延得越来越快。
“看到…光亮…前面…了…”郁郁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
终于，在绕过这巨大的沙坡后，顺着来时的脚印，远处黑暗中，一点微弱但稳定的白光隐约闪烁，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显得无比珍贵——那是他们的房车！
大概是离得很远，它竟然奇迹般地在刚才那场恐怖的冲击波中保留了下来，只是外壳明显变形，几块玻璃也碎了。
“Yeeeeeeeeeeeeeeah!!!!!!” 郁郁子爆发出一声狂喜的恶魔式尖叫，将劳累和疲惫都甩在脑后，拖着已经快要丧失意识的方恒狂奔，“到家了亲爱的！挺住！冲刺冲刺！”
希希子同样精神大振。
一百米的距离，三个身影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跌跌撞撞扑近。
房车越来越近，破损的车身轮廓逐渐清晰。
眼看目标就在眼前…
“好了，就到此为止了。”
“噗嗤！”
一道寒光闪过！
鲜血喷溅！
方恒的左臂齐肩而断，飞旋着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