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枝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知道是想和她二伯搭上线,还是太子?
“原大老爷在任上,长住在京城的只有原老夫人、大房长子、二房一家,可惜二老爷考不上官职,因此他们在京城很低调。”
陈逢说的委婉。
其实就是原家在京城的权贵中排不上号。
“既然如此,他们一家怎么不随大老爷去任上?”方南枝好奇。
在京城没有要事,还不如去任上,做府尹的家眷,不比在京城过的顺心?
还能一家团聚。
陈逢看她一眼:“为了子孙前途吧,原二老爷擅音律,常出席各种宴会。”
方南枝的表情就一言难尽,这是左右逢源?
陈逢见她如此,忍不住一笑:“更深的东西,不好查,你警惕一二就是。”
方南枝点点头。
宁王府,经过一夜和半天的昏迷,宁王终于清醒过来。
一醒来,他感觉胸口剧痛,头重脚轻,身上热意不断。
守了一夜的太医们,赶紧上前,又是把脉又是灌药。
“还没完全退烧,但已经低烧了,伤口有些发炎,还有肺腑先前受损……”
太医们向宁王妃叙述病情。
总之就是,退了烧,他们重新配药,再好好休养,就能转好。
宁王妃颔首,打发太医先去休息,泪盈盈坐到榻前。
“王爷,您怎么样?”
宁王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的很。
宁王妃忙让人拿了水来。
一杯水入喉,宁王总算觉得舒服点,这会儿,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明。
“本王出宫了?太后如何了?”
“您着急出宫,还是牵扯了伤口,又吹了冷风,一下就发热起来,烧了一夜,可把妾身吓坏了。”
“不过这事,还暂时瞒着太后,怕她知道了忧心。”
宁王妃跟着熬了一夜,脸色看着有几分苍白。
倒是她身后的世子,知道父亲问的不是这个。
“父亲,慈宁宫被抓了不少人,都是皇祖母的心腹,新送进去的人,背后主子是谁,还得查。”
“此外,皇祖母在宫里的多处经营,都被连根拔起。”
就比如,于姑姑能私藏药材,她底下是有完整的一条线的。
带药材进宫,宫门口侍卫肯定打点过?在外买药,药铺都要登记入册的,于姑姑以什么身份登记?
昔日的布置,都一项项被查出来。
而太后在宫里多年,可不止干了私藏药材这件事。
太后也是布置了眼线的,在皇帝身边、在太子身边……
她的心腹被抓,皇帝肯定要审问这些秘密。
此外,还有这些年,太后背地里做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谁知道会不会抖搂出来?
哪怕是太后信得过的人,她也不能保证个个忠心耿耿。
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怕查出来更多不利于太后、不利于宁王的事。
宁王自然能想到这点,他脸色阴沉的可怕。
看了看王妃,还有后面的世子妃,开口:“你们熬了一夜,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留下耀儿在就行。”
宁王妃也不傻,看出来父子俩有话说。
她点点头:“耀儿,照顾好你父王,公务上的事再忙,也不要急于一时,还是养伤重要。”
“是,母亲。”清耀恭敬应下。
宁王妃就带着苏晴雅出去了。
苏晴雅微微垂眸,心里想着刚才世子的话。
怎么听着不像是皇帝在抓害宁王的人,更像是在剪断太后的羽翼。
皇帝是对宁王不满?还是对太后不满?
“世子妃也累了,去休息吧。”宁王妃开口。
“儿媳不累,儿媳先送母亲回去。”苏晴雅乖巧道。
宁王妃侧目看她一眼,觉得经了事,她这个儿媳倒是越发守礼稳重起来。
这点,倒是挺让她满意的。
“我身边自有丫鬟伺候,还用不到你。”宁王妃语气温和几分:“倒是你,要保养好身体,早日为耀儿开枝散叶。”
苏晴雅面上恬淡:“是,母亲。”
心中却冷嘲,开枝散叶?清耀也配?
女子生产,在现代都有许多苦楚,何况这古代。
她要生,也是给身份最尊贵之人生,然后母凭子贵。
屋内,没了外人,宁王喊来贴身侍卫,终于有时间聊聊他遇刺后的各种事。
先前他一醒来就在宫中,很多事不方便说。
“没抓到刺客,但对方能得一些掩护,又发现了……属下猜测是皇帝的人。”
“还有这次慈宁宫之事,王爷的药经历层层检查,本不该出问题。”
宁王眯了眯眼。
不该出问题,但药还是被换了,只能说明,他们的人里有叛徒。
应该说,是慈宁宫有皇帝的人,配合了这一切。
不管怎么说,宁王感受到一股不加掩饰得恶意,仿佛他已经被逼得站在了悬崖之上。
皇帝先是派人刺杀他,刺杀未遂,又借他的伤势,针对太后。
宁王目光冷凝,盯着世子:“我们藏着的人,可露出了端倪?”
清耀摇头。
“不可能,他们久居山里,根本出不来。”
自从太子几次针对他们,清耀就将核心的人员转移了地方。
现在的位置更隐秘。
“若不是暴露了什么,就是皇帝真的容不得本王,容不得太后了。”宁王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
这些年的兄友弟恭,果然全是虚情假意。
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他怎么会真的孝顺?
“可王爷,这也太突然了?”护卫蹙眉,有些不解。
这些年,王爷的动作全在暗处,太后又表现的对皇帝毫无威胁。
皇帝就算容不得他们,也该有个疑心、试探的过程。
怎么会直接下杀手?
“耀儿,你怎么看?”宁王看眼儿子。
清耀想了想:“皇帝或许能容忍我们,但太子不行。”
“而在皇帝心中,自然是太子为要。”
他认为,皇帝这么着急除掉宁王府,就是为了太子。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有个不对付且握着实权的皇叔在,对太子很不利。
“父王,依儿臣看,此时不该想为什么,而是要商议,我们该怎么做?”清耀忍不住提醒。
皇帝要是动了杀心,一次没成功,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们什么都不做,岂不是等死。
“你手上做的东西如何了?”宁王问。
清耀沉默了下,才道:“还差一些。”
宁王冷哼:“连个女人都哄不明白!”
新琢磨的武器,自然也是苏晴雅的主意,只是在外室和小产之事后,她和清耀的关系疏远了很多。
她也理直气壮,不愿意再帮忙。
进度自然慢了下来。
清耀垂着头,不说话。
这段时日,他已经很放低姿态了,可苏晴雅就是不冷不热的。
对外和他装的亲密,可实际上……
他堂堂宁王世子,对个女人伏低做小,心底当然也是有怒气的。
“尽快弄好,这段时间联系该联系的人。”宁王冷声道。
既然皇帝不愿意虚与委蛇下去,那他也不是吃素的。
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筹谋,也该用一用了。
本来是想等着,太子身死,那些皇子们夺嫡,国本不稳的时候出手的。
没想到,太子是个命大的。
没关系,他这个当皇叔的,不介意亲手送侄子一程。
东宫,太子已经收到消息,知道宁王醒了。
他勾了勾唇:“这段时间,盯紧了宁王府,最好能找出,他们把人藏在哪儿。”
“还有苏晴雅,之前让你们的安排的人,可用上了?”
一道身影站在书案前,恭敬的弯腰。
“是,已经得了苏晴雅的信任。”
太子微微颔首。
刺杀宁王,只是第一步。父皇顺势查慈宁宫,是第二步,相当于和太后、宁王撕破了脸皮。
下面才是重中之重,他就是要逼的宁王府动起来。
只有动起来,才会有破绽。
“枝枝明日可有空进宫?”
今年连着大雪,湖中的冰都比往年结实。
清衍特地请了擅长冰雕的师傅,在东宫打造冰雕,前日已经竣工。
他知道枝枝会喜欢这些,就派人传话,请枝枝来看冰雕。
谁料,方南枝近来忙的很,说去伯府,就拒绝了。
“方姑娘明日已经有约,说是要和邓先生、以及崔公子、谢公子等人一起登山煮茶、赏雪。”
“崔士成?谢琅?”清衍面色平淡,可不知为何,就是让人觉得他有些不高兴。
“是。”
清衍放下手中书。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名字,知道是邓先生好友的弟子,也知道小姑娘和他们似乎交了朋友,还一起和江南才子比试过。
小姑娘大出了一场风头。
清衍自认心胸宽广,不介意枝枝多交些朋友。
可不知为何,此时心中就是有郁结之气。
一直坐着没说话的清闵清了清嗓子:“殿下,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心思单纯,有纯粹的友谊也是正常的。”
清衍没说话。
清闵看着他的脸色补充:“不过,崔士成、谢琅等人,家世复杂,要比同龄人更早熟些,说不准情窦初开也早些……”
一道冷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只能低下头,继续喝茶。
太子踱步良久,突然开口:“查查京城各官眷中十一到十五岁的小娘子……”
话说了一半,他已然察觉不妥。
他这是做什么,要干涉小姑娘交友吗?那下一步,是要控制她的行事吗?
清衍蹙眉,头一次,他直视了自己的“龌龊”心思。
枝枝不同于一般女子,她的心很大,他私自的限制,会成为“画地为牢”。
清衍捂着心口。
他听枝枝说过,有的人,心理会有病。
看事情偏激、嫉妒、失去同理心。
清衍怀疑自个可能就得了这种病。
“去请太医。”
两道毫不关联的命令,饶是清闵自以为对殿下有些许了解,都摸不着头脑。
今日当值的邢太医,听到东宫有事,他不由忧心。
太子的蛊毒好不容易解了,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等他拿着药箱,到了东宫,正殿已经被清场,连带清闵也不在了。
只有太子,一人端坐。
邢太医行礼后,给太子请脉。
只是听了半天,脉象强劲有力,实在没发现什么。
“殿下可有身体不适?”他试探问。
清衍摇了摇头。
邢太医:……那请他来干嘛?
“殿下身体安康,是国之幸。”
“孤病了。”清衍笃定道。
邢太医是接连熬夜费神,但他不觉得自个医术有毛病啊。
真没把脉出来啊?
“殿下的意思是?”
邢太医迟疑,不会让他配合给个假病情什么的吧?
“孤心理病了。”
清衍一点都讳疾忌医。
“孤有一心悦的女子,时时想念,见面了想亲近,在意她的心情。”
邢太医:……
太子情窦初开这事,也归他个太医管吗?
“担心她的危险,也患得患失,怕她被外面的人诱惑。”
“孤想将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又舍不得,孤嫉妒能亲近她的人。”
“孤想独占她。”
“可她不该独属于某个人,她是她自身。”
“孤克制不住。”
清衍面无表情,只是说的话,炙热无比。
邢太医一个中年糙汉,被迫听了满脑子少年情话,他有点无奈。
“咳,殿下应该是初次动心,这男女之情,就是如此,甜蜜又折磨人。”
“嫉妒和独占的心思,都是正常的,但要克制有度。”
邢太医努力斟酌说辞。
主要这种毛病他没看过啊。
想了想,他只能用自个举例。
“臣和夫人初成亲时,也如此,但相处久了,彼此建立信任,就好多了。”
“殿下可有和姑娘心意相通?”
清衍垂眸不语。
邢太医明白了,单相思啊。
人姑娘都没那个意思,殿下背后都酸成这样,实在是……
“既然如此,殿下只能克制着试探,还未确定关系,总不好多打扰人姑娘。”
“但要时时相处,给人留下好感,也要摸摸知道有没有情敌。”
“这应对情敌,最好是在无形之中,不要让姑娘知道,免得入了心。”
邢太医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感觉额头有点冒汗。
当年他成亲,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没有还没成亲就喜欢上姑娘家的经历啊。
“咳咳,还未定下关系,尊重姑娘家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