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偶然，命运确实不济。以咱庄稼人的见识来说，看魏大姐你和你妹子这状况，娃儿的遗传问题不至于影响智力。”
“只是运气不好？”魏如兰低声重复，目光转向魏如雪。
魏如雪的眼中也泛起了泪花，“就只是运气么？”
两姐妹，还有整个魏家的女人，一生饱受苦痛，难道只因为运气不佳？
“两位魏大姐，你们的羊角风是家族传下来的，可以追溯到你们的父亲或者祖父那边。再看看同样有这毛病的叔伯兄弟们的后代，也不至于智力低下的，对吧？”
“不过话说回来，还得注意其他方面，若真想怀上个娃娃，两口子得好好查查身体，多听妇产大夫的话。特别是孕期，按时检查很要紧。”
“嗯，小东的手术定在下周一开始，我跟你们家里人说过了，过程中需要让娃娃醒过来配合做检查。这就得要绝对配合，万一他在开脑壳的时候闹腾起来，那就完了。所以我打算提前做两次演练，让他先熟悉咱们的大夫们。如果演练顺利，术中唤醒就是最好的办法；要是不行，可能就得在他轻麻醉的情况下进行，风险会高一些。”
叶大夫的话如同石沉大海，魏如兰已听不进去任何字句。她紧紧抱着魏妈，内心的委屈终于无法压抑：“妈，你听见了没，只是运气差，真是天命啊！”
魏如雪心中也翻涌着千般思绪，但她还是强忍着眼泪继续听着叶大夫的话。比起自己心里的委屈，眼下更重要的，是小东的事。
沈红益和杨成新两人也是百感交集，一时无言。
从魏如兰的病房走出来时，叶大夫心头五味杂陈。即使出身富足人家，在这个时代两个女人仍旧被命运捉弄，缺乏医理常识，受尽苦难。
“莉莉，下周一那个脑部肿块切除手术，跟着我一块去。”走到护士台旁，见莉莉手中拿着一个空药瓶，叶大夫开口道。
莉莉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得尖细了起来，“真的吗？！”
前回她名字上了《柳叶刀》的那篇文章之后，在同期护士里名声大噪，收获了许多羡慕的眼光。更重要的是职业前景，《柳叶刀》的署名将成为她履历上最亮眼的一笔。
“这次的患者是个孩子，也需要术中唤醒，术前要做两次模拟。你要先跟患者熟络起来，取得他的信任。”叶大夫说。
莉莉点头如捣蒜，自从海马杏仁核切除术刊登在《柳叶刀》后，院里不少人都盯着跟台的机会。尤其是外科护士的竞争尤为激烈，许多人甚至连乔娜这样的资深护士都会争取。
“好的，叶大夫，我一定尽力做好！”莉莉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马上冲进病房与小患者亲近起来。
叶大夫点了点头，给予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手术台上每个人的表现叶大夫都看得清楚。上次莉莉为了让魏如兰感到安心，腿麻得站不起来了还蹲在手术台底下陪话。术中唤醒对于病患来说心理压力巨大，这时候真诚与同理心至关重要。
莉莉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显得有些飘飘然，竟不小心把一个空瓶子丢进了乔娜的洗水盆里，引得后者一声呵斥。
“莉莉！”
“对不起对不起，乔娜老师。”莉莉赶忙道歉。
叶大夫无奈摇头，他翻阅着手里的记录本：“魏如兰这几日情况平稳，可以出院了，6床和11床的病人也明天安排好出院手续。”
“好的，叶大夫。”
比利刚给病人检查完病情看到叶大夫在护士台，匆匆上前询问胰腺切除的技术问题。最近做了两次胰腺手术，总会有不同程度的血管损伤。
“急性坏死性胰腺炎，上回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撕破了脾静脉，差点就止不住出血了。有什么办法能减少这种情况呢？”比利皱眉道。
作为外科组组长，叶大夫在技术指导上有一定责任，他对教育这方面很有心得……
叶一柏思索了片刻，从护士站拿过一张纸，随意几笔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胰腺及其周围器官的图样。
周围的年轻护士们纷纷低语赞叹。刚从办公室出来的王茂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见叶一柏在讲解胰腺切除的手术方法，赶紧也拿了纸笔在一旁记录。
“切胰腺不外乎两步，一解离，二切除。关键在于寻找正确的解剖间隙，找到合适的位置才能减少出血。”叶一柏一边讲，一边用笔重重地标注着结肠脾曲和肝曲的部分，“这部分处理好了，胰腺下缘就显露出来了。沿这里切开，刀背钝性分离，可以大大减少出血。至于切除部分，你在那次手术中是在哪个步骤撕裂了脾静脉？”
“撕裂脾静脉？那是我在体尾部与胰床分离开后，把胰腺翻转的时候。”
“那你下次可以试一下，在分离完体尾部之后再将胰头部游离出来直到门静脉处。这样一来，如果发生出血情况，只需要用手指按压就能迅速止血。”
比利愣了一下，随即脑中浮现出操作步骤，他突然拍了下额头，“是啊，问题关键就是止血。多谢你了，叶医生。”
“熟能生巧嘛，要学会融会贯通。不仅胰腺如此，其他器官的切除也是同样的道理。外科最难应对的就是大出血，要找准血的来源，在根源上进行阻断。”
比利点头应是，尽管叶医生的话语有些艰深晦涩，但他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王茂看了看自己画得并不太像样的胰腺，再对比叶一柏那张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草图，心想这份宝贵的东西不能让他一个人拥有！
待叶一柏走后，两只手几乎是同时按上了这张图纸。“比利医生，既然你听完全程，那你现在应该懂了吧？”
“王茂医生，这可是叶教我的，你不是也在记笔记吗？”
乔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看看手表，估摸着老邹头那里的输液差不多该结束了，于是提起血压计朝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