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一边把鸡毛掸子收起来，一边回答：“昨天回来后，早上天刚亮就又出门了，说是去镇上交什么东西。对了，他们还带走了好多瓜子花生，说是你让带的。夫君，你赶紧去小卖部那边看看吧，我早上瞟了一眼，有点不对劲。”
霄云“嗯”了一声，趿拉着鞋，也没换衣服，就这么晃悠到了院门口连着的小卖部门口。掀开布帘一看，好家伙！他昨晚确实让白幕带“一些”瓜子花生去走动走动，但这眼前是“一些”？
墙角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一眼看去，瓜子少说有二三十袋，花生也有十几袋。
这分量，别说送人，就算敞开了给全村嗑，也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走过去随手抓了一把炒花生。
花生壳带着焦香和五香粉的味道。他剥开一颗扔进嘴里，嚼了嚼，点头：“嗯，不错，是五香味的，火候也行。”
回屋，桌上给他留了早饭——一碗小米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他也没什么胃口，胡乱扒拉了几口粥，啃了半个馒头就算完事。睡衣依旧没换，那头乱发也因为刚才的折腾更狂野了。
他就这么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小卖部门口的屋檐下，背靠着门框，一边晒着刚升起来不久的太阳，一边慢悠悠地嗑起了瓜子。
脚边很快堆起一小撮瓜子壳，他眯着眼睛，看着村里偶尔走过的乡亲，点头打招呼，享受着这忙里偷闲的慵懒。
就在他嗑瓜子嗑得嘴里发干，琢磨着是不是该去烧壶水泡点茶的时候，忽然看见村长林为民领着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从村口那边过来。
那些人手里拿着棍棒、锄头，更有几个背着老旧的猎枪，面色严肃，步伐匆匆。
霄云一下子来了精神，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站起身喊道：“叔！林叔！你们这是干啥去？这么大阵仗？”
林为民停下脚步，见是霄云，叹了口气，走过来，接过霄云递上的烟卷，就着霄云手里的火柴点着，狠狠吸了一口：“唉，别提了！霄云啊，还不是对面靠山村那帮人，越来越过分了！”
“靠山村？咋了？” 霄云也给自己点了一根，好奇地问。
“咱们村后山，不是跟靠山村那边山头挨着吗？那片大山林，自古以来就是咱们西瓦村的地界。
以前嘛，大家日子都紧巴，靠山村的人偶尔过来挖点野菜，打点小野物，只要不过分，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林为民吐着烟圈，眉头紧锁，“可自从你来了，咱们村日子好过了，大伙儿也少上山辛苦刨食了。
他们倒好，越来越不见外！现在可不止是打猎挖菜了，有人发现，他们居然偷偷在咱们山腰那片平缓的坡地上，挖坑立碑，霸占山地，准备当坟地用了！”
“啥？” 霄云差点被烟呛到，“坟地？这玩意儿还能先霸占的？”
“可不是嘛！” 旁边一个年轻的民兵插嘴道，“有些人家，老人还没走呢，就先把‘阴宅’看好，挖好坑，甚至把碑都先立上，占住地方！这次要不是几个娃娃总爱往那片山坳里跑，说是找野草莓，林叔不放心，让我们悄悄跟着保护，还发现不了呢！好家伙，一片山坡上，新新旧旧挖了七八个坑！”
林为民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语气坚决：“这次不能忍了！这是明抢咱们的地！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我非得带人去找他们村长要个说法不可！实在不行，就捅到公社去！”
霄云一听有热闹看，而且是这种带点冲突性的热闹，立刻把手里剩的瓜子揣回兜里，兴致勃勃地说：“叔，我跟你们一起去瞧瞧！人多气势足！”
林为民看了看霄云，知道他本事大，有他在或许更能镇住场面，便点头：“成！那你赶紧……算了，看你这样，路上再说吧，走！”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出发了。霄云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拖鞋。不过他也无所谓，就这么跟着队伍走。
山路难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远远看到靠山村的轮廓。这个村子看起来比以前的西瓦村还要破旧些，房子低矮，村民大多面有菜色。
直接找到靠山村的村长家，是个稍微整齐点的土坯院子。
西瓦村这几十号精壮汉子呼啦啦一围，立刻引起了靠山村的注意，不少村民围拢过来，眼神里带着戒备和畏惧。
霄云起初还有点担心，怕两句话说不好打起来。但仔细一看双方对比，心就放回肚子里了。
西瓦村这边的人，因为吃得好，普遍面色红润，身材壮实，穿着虽然朴素但干净整齐，不少人还穿着厂里发的工装。
反观靠山村这边，大多瘦削，衣服上补丁摞补丁，手里拿的家什也远不如西瓦村的民兵手里的棍棒和猎枪有威慑力。
靠山村的村长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姓胡，一看到林为民和这阵仗，额头就开始冒汗，连忙挤出笑容迎上来：“哎呦，林村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林为民板着脸，没接他递过来的劣质烟卷：“误会？老胡，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村的人，跑到我们西瓦村后山，挖坑占地当坟地，是不是还请了风水师傅？人证物证我们都有！我告诉你，你这是带头搞封建迷信，破坏山林，侵占他村集体土地！这事我要是报到公社去，别说你，你们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稍显体面、但眼神有些闪烁的老头被村民叫了过来，姓赖。一听事情暴露，尤其是听到“封建迷信“
”报公社”这几个字眼，赖老头脸色唰地就白了，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他连忙上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态度诚恳得近乎卑微：“林村长！林村长息怒！是我老糊涂！是我鬼迷心窍！我认错！我赔！我马上让人去把坑填了，把碑撤了！绝不再犯！求您千万别报上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