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烊收起习题，将搬过来的椅子拎回自己的桌子前，趁景郴去洗澡的时候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等连清烊也洗完澡，两人熄了灯各自躺床上，连清烊没着急睡觉，想着景郴是以全市第一的中考成绩来三中的，过去一年里大家几乎都知道他，只是从没人见过他父母，他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你高一的时候一直是第一啊？”连清烊知道景郴没睡，今晚他莫名亢奋，翻了几次身都没什么睡意，想探究自己身世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三中既然是省里首富资助的学校，奖学金的数额也很可观，一年一次发放，年级前五依次是十万、八万、五万、三万、两万。有钱人家的学生瞧不上这些，家境不好的算锦上添花，如果高考是市状元，可以获得助学资金一百万，省状元更胜一筹，有整整三百万。这些奖学金和助学资金都是以连清烊个人基金的名义发放，算是为连清烊积德。
景郴睁开眼“嗯”了一声。
宿舍里很安静，外面的嘈杂被隔绝开，两人就在这静谧的夜晚聊了起来。
“那还挺厉害，学习真有那么好玩吗？你为什么那么爱学习啊？”连清烊翻了个身朝向景郴的床铺，轻声问他。
景郴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声：“你身不由己过吗？我有过。”
空气安静了片刻，他又说：“你为了几千块钱绝望过吗？我有过。”
“你因为一个记忆片段去追寻过什么人吗？我有过。”
“我拼命努力只是因为我想争取的东西离我太远。”
最后的声音甚至带了一些哽咽，颤抖的尾音听得连清烊心里也跟着一颤，紧要关头他竟然还在想：这个世界的前辈好像一个哭包啊。
“啊！”连清烊坐起身看过去，哪怕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抱歉，我不该说的。你还好吗？”
那边的床铺没任何动静，连清烊不免有些着急，翻身下床走过去两步爬了上去，景郴一惊，坐起身往墙边挤了挤：“你干嘛？”
伸手摸黑拍开了他床头的小夜灯，连清烊看清楚了景郴现在的模样，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直接掉下来，有些淡漠的脸因为惊吓多了几分可怜的感觉。
连清烊一愣，眉头微拧，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喃喃道：“你看着有点眼熟啊！”
景郴扭过头去，不想搭话，也不想让他看到，结果被连清烊伸手将脸掰过来，又凑近了几分细细看了一眼。
过近的距离让景郴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垂在两边的手也慢慢握成拳，他闭上眼屏住呼吸，不去看那张过分精致让他过分喜欢的脸。
有些煎熬的度过这漫长的一分钟，连清烊终于往后撤了撤上半身，眉头也舒展开，瞧着景郴一副被强迫似的样子，抿嘴一笑：“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怎么一副要被我糟蹋的样子。”
景郴睁开眼坐直身体，垂下头不理他。
连清烊也没在意，话题一转，轻声问他：“你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剧情里发生的变故是在高二下学期，景郴也是能忍，和他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一点喜欢他的迹象都没有，要不是连清烊突然回来，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景郴要找的人大概率就是他。
谁知景郴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冷了几分，嘴唇抿紧，好一会儿才冷声吐出几个字：“我要睡觉了。”
连清烊愣住了，心头一酸，这副姿态好像对他有十足的厌恶。
他点点头，本想伸手关上灯，却被拦了下来：“你先回床上。”
“好。”嗓子莫名有些干，连清烊直接轻巧一跳，跳到了地板上，随后两步上了自己的床，侧过身去闭上了眼。
“啪”地一声，最后一丝光也没了，宿舍里再次静寂下来。
*
之后的一周两人照常上下课，只是很少交流，吃饭时都是斜对面坐下，景郴晚上照常去图书馆，饶是粗神经的马思学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又是一个晚上，下了自习，马思学留意着后面两人，景郴说：“我去图书馆。”
连清烊“嗯”了一声。
然后对话就结束了，马思学瞪大眼睛。
连清烊竟然比景郴话还少，要搁之前，他高低也得整几句“好的，晚上宿舍见。”“景学霸就是刻苦啊，我等自愧不如。”“你好好学，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等景郴走了，马思学搭着连清烊的肩慢慢往宿舍走，将脑袋凑过去，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你和景哥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你俩吃饭坐我旁边一个，坐我对面一个，我很不得劲的好吧。还有景郴主动找你聊天，你竟然就会说什么嗯、哦、好、行、会、不用。怎么？你是单字打印机啊！”
“所以呢？我们之间交流有什么问题吗？很正常。”
马思学看连清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撒开手抓了抓头发：“问题大了好吧，你跟我说是不是景哥惹你生气了？人家一个那么不善言辞，默默无言的人，主动起的话题比我妈蒸的米饭还硬。”
连清烊白了他一眼：“那叫沉默寡言，闷声不响，他可善言辞。哎呀，我只是最近在想事情，哪有什么矛盾，今天连着两节英语给我上吐了，我回宿舍回回血。”
说完就加紧步伐，把马思学甩在了后面。
要说多生气还真没有，景郴虽然看着高冷，其实不是会随意冷脸的人，连清烊闷了一晚上，白天就没太气了。他只是越看越觉得景郴眼熟，表情生动起来更熟悉，那晚有些楚楚可怜的眉眼……像极了平常总跟他装可怜的连妈妈！
连清烊回到宿舍后，先给连妈妈打了视频电话过去，边跟她聊天边细细观察她的眉眼。
连妈妈察觉到什么，问道：“怎么了清清？今天怎么一直盯着妈妈看呀？”
连清烊害羞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只是想妈妈了，妈妈想我了吗？”
“妈妈每天都在想清清，想清清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好好休息。”那边的声音更加温柔。
“我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妈妈你看我是不是胖了？”连清烊支起手机，站起身慢慢转了一圈。
还没听到回答，宿舍门就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