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已经二十五岁,剑眉星目,容貌俊朗,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气度,
既有储君的英气勃发,又藏着久涉朝政的内敛持重。
尤其此时他正双眼含笑,面带殷切望着自己,
眉宇间的俊朗与温和交织,
冲淡储君的疏离感,
多了些许让上官婉儿心动的儒雅风骨。
上官婉儿的心有如小鹿乱撞,
她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书籍上。
待看到《光武本纪》中“柔道取天下”的批注时,
她眼中一亮,轻声开口:
“殿下批注‘柔非弱,乃宽仁恤民’,婉儿深以为然,
昔年太宗皇帝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警醒朝臣,
正是这份‘柔’道,才换得贞观盛世,
如今大唐虽安,却仍需守此初心,方能长治久安。”
言语间条理清晰,
见解与李贤不谋而合。
李贤闻言,眼中赞许更甚,当即推过一方砚台,递过一支狼毫:
“婉儿所言极是,
孤正想听听你对‘刚柔并济’的看法,
不妨提笔写下,你我一同探讨。”
上官婉儿接过笔,
指尖蘸墨时毫不迟疑,
落笔间字迹清丽娟秀,带着刚劲,
恰如她此刻的姿态,
谦和却不卑微,从容且有风骨。
李贤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看着她落笔,
“柔非弱,乃宽仁恤民;刚非暴,乃严明治军。治国者当兼而用之,方得长治久安。”
短短数语,道尽治国精髓,李贤心中一动,开口言道:
“昔皇祖父登基后轻徭薄赋,皆以柔道赢得民心,终成盛世。”
上官婉儿后颈感受到李贤呼吸的气息,
脸颊微微泛红,
回应道,
“今太子殿下监国,
若能承此仁政,广施恩德,必能继往开来,
不负天皇天后之所望,亦不负天下百姓之期许。”
她声音清亮,尾音难掩颤意,
后颈那片肌肤还残留着李贤呼吸的温度,
烫得她不敢回头,
只能将目光牢牢锁在案上的《后汉书》上,
以此稳住她此刻乱了节拍的心绪。
即便如此,耳尖还是不受控地染上绯红,出卖了她刻意维持的从容。
李贤将她如此可爱的一面看在眼里,内心
内心竟泛起柔软的涟漪。
他见她强装镇定却藏不住耳尖的绯红,欲盖弥彰的模样,
比宫中那些故作端庄的女子鲜活百倍,
让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的欣赏更甚。
他没有点破这份窘迫,只是放缓了语调,
指着她的批注,温声道:
“婉儿所言,恰合孤意,
这般心怀天下的见地,寻常男儿也未必及得,
孤能得婉儿共论经史,实属幸事。”
李治的言行里,尽是对上官婉儿的呵护与认可。
上官婉儿闻言,耳尖的绯红更深,
她缓缓目光落在李贤指尖所指的批注上,
声音柔和而恭谨:
“殿下过誉,婉儿拾人牙慧,顺着经史脉络略抒浅见,
怎及得上殿下心怀天下的胸襟?
能得殿下不吝赐教,
与婉儿共探治世之道,才是婉儿之幸。”
说罢,她微微俯身行礼,
避开了李贤温和的目光,
怕再对视片刻,
心底的慌乱又要藏不住。
李贤轻笑出声,本想再逗弄她一会,
想到她年纪轻轻,又素来拘谨自持,
今日已然因自己的靠近乱了分寸,
若是再玩笑,恐怕会让她愈发窘迫,
反倒失了此刻论史的惬意。
他便收了逗趣的心思,颔首道:
“婉儿所言与孤所思不谋而合,
孤常深夜自省,父皇病重,朝政多赖母后主持,
孤身为储君,自当担起社稷之责,
既需精研经史以明治国之道,
亦要多察民生以知百姓疾苦,
不能只凭母后庇护,更不能让天下人觉得孤是扶不起的庸主,
日后若能稳定朝局,让大唐江山永固,
让百姓安乐,
才算不负储君之位,不负列祖列宗的托付。”
他手指轻翻书页,翻至《郅恽传》,
指着郅恽冒死直言进谏光武帝之事,语气恳切:
“郅恽敢以死谏君,此乃忠臣之节,铮铮铁骨,
光武帝能容直言之臣,不计冒犯之罪,
此乃明君之度,胸襟开阔,
如今朝堂之上,虽有裴炎等贤臣辅佐,
却也不乏趋炎附势,
阿谀奉承之辈,孤若想推行仁政,
还需广纳忠言,辨别奸贤,
方能不负重托。”
“殿下,”
上官婉儿开口,顿觉自己嗓音沙哑略带轻颤,
于是提笔蘸墨,在页边缓缓写道: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良臣如镜,可照君主之得失,
太子殿下能识忠奸,纳直谏,
不偏听偏信,此乃大唐之幸,百姓之福。”
她抬眼时,恰与李贤的目光猝然相遇,
见他眼中满是认同与欣赏,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红晕,连忙垂眸。
不敢再与他对视。
此后数日,
上官婉儿每日午后都会准时前往东宫,
与李贤一同批注《后汉书》。
两人从《本纪》中帝王的治国之术,论及兴衰更替的历史规律,
从《列传》里贤臣的风骨气节,谈到为官从政的处世之道。
有时为一句注解各执己见,争论得面红耳赤,
却又在彼此的辩驳中豁然开朗,
有时因一处观点产生共鸣,相视而笑,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李贤常对左右赞上官婉儿:见解独到,才思敏捷,不输须眉男儿。
而上官婉儿也愈发敬佩李贤的学识与抱负,
他不仅精通经史子集,对民间的疾苦亦有深切体察。
那日批注《张堪传》,
见张堪任渔阳太守时:布德施惠,劝民农桑,百姓殷富,闾里歌之,
李贤当即在旁写道:
“为官者当以百姓为念,视民如子,
若只图自身富贵,鱼肉百姓,
何异于豺狼虎豹,祸国殃民?”
这般心怀天下的胸襟,这般体恤民生的情怀,
让上官婉儿渐渐生出别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