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非的轻声安抚下，张晓岚强颜欢笑道：“你说的对，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面对问题的。”
看着她镇定了一些。
李非便在她纤瘦的肩膀上捏了捏，应了一声：“嗯。”
“不早了，该下班了。”
张晓岚在男朋友的安抚下，便赶忙打起精神关上了电脑，认真的整理着各种没什么鸟用的报表。
李非等着她收拾私人物品，也在心中沉吟了起来。
投资有风险，理财需谨慎。
在李非的认知里，作为一家投资银行来说，踩雷并不可怕，甚至踩雷是家常便饭，只要不违规就没什么问题。
可李非知道，这个世界上不违规的人很少。
此时李非头脑格外冷静，并不关心张家会不会破产，亨通银行死不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当危机突然来临的时候，一瞬间的风雨飘摇，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这个时候就该划分责任了。
而李非知道自己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这件事叫做“甩锅”。
不管把责任甩给谁，反正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去背！
等到张晓岚收拾好了办公桌，李非帮她拿起了手提包，两个人离开了空荡荡的办公室，从后门走了出去。
天空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李非让张晓岚在公交站等着，自己去停车场取车，坐进自己的A8，又往亨通银行紧闭的大门前看了看。
大门口还有一些的客户没走呢，客户们看上去神态很焦灼。
李非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不简单，因为亨通银行的私人理财业务，服务的都是高净值客户。
客户群体横跨政经商各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这次的麻烦有点大。
片刻后。
路上。
李非把车开的很稳，张晓岚坐在副驾驶，怔怔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还没有完全接受家道中落的现实。
车里的气氛有点压抑。
李非放了一首可以舒缓情绪的轻音乐。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李非忽然问道：“媳妇儿......你哥呢？”
张晓岚忽然僵住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她拿起了自己的电话，尝试着打给同父异母的哥哥。
电话不出预料的打不通。
看着张晓岚连续拨打了几次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李非看着女朋友忽然苍白的脸色，从牙缝里憋出了一个字：“草！”
骂骂咧咧了几句，李非开着A8在家门口掉了个头，转了个弯，径直向着滨海新城张晓军的家中开去。
晚上。
张晓岚的别墅里，靠海的别墅里有点湿冷。
张晓岚已经不想拨打哥哥的电话，也没有联系人在米国的亲爹亲妈，而是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发呆。
李非撑着把雨伞走了出去，敲了敲张晓军的家门，不出预料的没人。
看着乌漆嘛黑，人去楼空的景象。
李非又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姥姥的.......跑的可真快！”
这货是一定是属兔子的，就这么连蹦带窜的跑了！
李非只好又撑着雨伞回到了张晓岚家，走进了家门，看着正在发呆的女朋友，知道这个锅她是甩不掉了。
现在她的父母，哥哥嫂子都在米国，国内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李非不知道，这是不是张晓军夫妻蓄谋已久。
这不重要。
李非知道自己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将雨伞收了起来。
李非坐到了张晓岚身旁，沉吟着说道：“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如果处理的及时，或许可以避免挤兑潮。”
思考了片刻。
李非便又轻声说道：“那几只暴雷的理财产品，全额兑付需要多少钱？”
张晓岚打起了一点精神，轻声说道：“大概30亿。”
听到30亿这个数字的李非眉头微皱。
明白再多的道理，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还得有能力才行，而30亿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了李非的能力范畴。
整件事已经脱离了掌控。
“好了。”
这时李非又赶忙安慰道：“早点睡吧，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张晓岚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李非只好去楼上的卧室里，去来了一条毛毯，关上了灯，陪着她在柔软的沙发上挤一挤。
无声的雨夜中，家里开着中央空调。
不算冷。
李非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却感受到了怀中的她，整个人都泛着微凉的寒意，这种寒意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无言中。
李非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人的弱点有很多，好酒，好色，心软，慈悲，正义感泛滥，这些弱点都会被人利用。
在这些弱点里，甚至还包括亲情，爱情，以及纯真。
这些都是可以被出卖的。
这时李非的怀中，传来了张晓岚轻柔的声音：“老公，我们还是分手吧，你别管这件事了。”
李非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自己扛。
幽幽中。
李非便又轻柔的说道：“笨蛋，说什么分手，老公就是这个时候用的，不然你为什么谈恋爱结婚？”
“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刻，有人能站出来扛事儿吗？”
“睡吧。”
二人在轻声细语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
亨通银行。
李非站在办公室的窗边讨债的横幅，以及放下了面子和斯文的高净值客户们。
钱没了。
有头有脸的人们急眼了，开始堵门要说法。
眼看事情闹大了，区政府无奈的派来了警车，一面疏导着交通，一面拉起了警戒线，试图将事态缓和。
很快张晓岚也被区里请走了，去开协调会。
李非知道她三天前还可以走，可是现在已经失去了撇清的机会，结结实实把这口黑锅扛在了身上。
脑海中浮现出张晓军斯文儒雅的脸，还有眼中的阴柔。
李非打开窗户，向着外面啐了口唾沫。
下午了。
张晓岚还在区政府，跟愤怒的客户们开协调会，旋涡开始加速升级，向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
各种谣言满天飞，形势很快变得无法扭转。
李非只好打起精神，把还在留守的一个高管喊了过来，很严厉的质问了一番。
从高管吞吞吐吐的只言片语中，李非得到了更糟糕的答案，亨通银行投资部不但违规了，甚至还挪用了公款。
“钱呢，公款呢？”
李非沉声质问道：“你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民事纠纷变刑事案件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啊？”
亨通银行在张晓军手里早就被掏空了，烂掉了......
大概率钱早就被洗走了。
可身为特资部主管的张晓岚，对对此却毫不知情。
看来她哥，她嫂子是蓄谋已久了。
在李非的注视下，高管开始大声喊冤：“可这跟我没关系啊，都是张总一个人做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李非只好悻悻作罢，也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来了。
把高管请了出去，李非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跺着步子，沉吟着，思考着，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李非掏出手机查找起电话号码，手指停在了秦素素的号码上。
犹豫了几秒钟。
李非还是打了出去：“喂，秦总吗？”
电话里传来了小助理的声音：“喂，李总......我们昨晚已经回岛城了，有一点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李非只好又问道：“秦总呢？”
小助理赶忙说道：“我们秦总已经睡了。”
李非便识趣的说道：“好，那就不打扰了。”
挂上了电话。
李非揉了揉脸，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秦素素当然不会出手帮忙，30亿不是个小数目，闺蜜是闺蜜，朋友是朋友，生意就是生意。
李非心中也很明白，这个时候只有她能帮忙。
又或许。
秦素素在等着自己去求她。
李非实在太了解她了，这种时候她只会趁火打劫，绝不会雪中送炭，闺蜜之间那点塑料情其实一文不值。
这甚至跟她的人品无关，这是生存之道。
不再纠结。
李非从张晓岚的办公室里匆匆走了出去。
坐进了车里。
李非甚至来不及找张晓军算账，匆匆打电话给蔡小京，小谢和老钱，让他们管好公司的事。
然后李非便一个人直奔岛城而去。
事情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件事再恶化下去，还得尽快把女朋友从漩涡里捞出来。
上了高速公路，李非尽力保持着沉稳。
李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冒险超车，而是耐着性子跟随着前车，保持着足够的车距。
趁着这个机会，李非又默默的开始在心中盘算了起来，如今自己手中的筹码有多少，该怎么说服秦素素出手。
30亿足够压垮张晓岚，让她堕入无底深渊。
可是对秦素素来说是小意思，毛毛雨。
可李非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该怎么说服秦素素，该如何跟她完成利益交换，可心里着实没什么底气。
因为李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