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衣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裹挟着失望跟懊悔、自责，汹涌澎湃。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不是故意的？你竟然说这种话！”
绝望浸透了每一个字，像是锋利的刀子切割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你亲手把剑刺入阿姐的身体，现在却告诉我不是故意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傻瓜吗？”
“还是你笃定，只要你说我就必定奉若真理？！黑白不分！”
墨铮的心如刀绞，无力得继续试图解释，“九鹤山那日，我……我也很后悔，后悔怎么就没在再仔细辨别一下，我……”
李拂衣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后悔……”李拂衣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颤抖。
“你的后悔能换回我阿姐的性命吗？能抹去你所做的一切吗？”他的绝望到了极致，反而冷笑起来。
“……是啊，你做什么都是无辜的，都是被迫的！”
“你怎么可能错呢？”
他情绪激动地摇晃着墨铮，从喉咙底发出声音带着杜鹃啼血般的绝望：“错的是我！”
“是我啊！”
“要不是因为我，我阿姐怎么会死……我家也不会家破人亡……”
突然间，他松开了紧握墨铮肩膀的手，用力一推，踉跄着转身离开。
墨铮的背部重重地撞在了睡榻的扶手上，痛得他几乎无法直起身来。
却连忙抬头去看失魂落魄，转身背对他颤抖着，无不停喃喃自责的李拂衣。
尽管背部的疼痛如同火燎，但墨铮的心痛更甚，声音更是哽咽不已，“我知道……我无法弥补……但请你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想过要伤害锦儿。”
“我所做的一切……我……我也不想这样。”
李拂衣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转身，背对着墨铮手里的太微剑忽然闪现，发出嗡嗡剑鸣，仿佛在响应主人的情绪。
“无奈？墨铮，你所谓的无奈就是夺走我姐姐的生命，让我家破人亡。”
“你的无奈，就是让我活在你的欺骗下，当个傻子？”
“我活在这世上，每一天都在提醒我，曾经犯下的错误……”
突然，他猛地转过身，银灰色的眸子中射出锐利如刀的视线，剑尖直指墨铮，剑气充盈在剑锋上逼人的杀意几乎要控制不住。
“以后别再跟我说什么忏悔、认错。”
冷硬的声音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这些伎俩……不管用！”
“你我之间的账，用不着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若是再有下一回，我不保证能不能控制得住太微，不让它刺穿你的心脏。”
忽然，他咧嘴讥笑，“到那时候，你最心心念念的紫辰剑宗会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墨铮这才手一软，这个人趴倒在塌上，小口小口的喘息着缓解后背的疼痛。
【凡凡，你要不要紧？】统子终于能出声了，看着墨铮把脸埋在那久久不能动弹，疼得发颤，担心不已。
（统子……我们是不是快回家了？）墨铮忍由眼泪无声润湿被褥，埋着头揉着腰背。
【嗯，快了。】
其实统子也不知道，这个小世界还算不算任务。
但这并不妨碍它安慰它家可怜的宿主，反正打定主意拼了，管它那么多做什么！
（嗯，那就好。快了，那就好啊。）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让墨铮倍加煎熬。
有时梦到自己被李拂衣杀死，虽然恐惧、害怕，却也总是伴随着解脱和舍不得。
醒来之后，回想起来，也许上一世那样，反倒要比如今好太多。
最起码……
他能走的潇潇洒洒。
（回去之后我要去吃火锅、炸鸡、披萨……）他列数着种种吃食，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
可说着说着，就没了兴致，最后干脆扯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阖上眼睛睡觉。
（统子，晚安。）
【嗯，你好好睡，我守着你。】
（嗯……）
第二天一早醒来，墨铮急匆匆得下到主峰，在看到李拂衣的瞬间，心中不禁悄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拜师大典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若是李拂衣因为昨日的争执而赌气不出现，是要出乱子的。
他能来，就好……
但紧接着， 看到李拂衣正低头与身着崭新校服的九华交谈。
昨夜还冰冷刺骨的眉眼舒展开来，不断溢出笑意，让墨铮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无数细针反复扎刺。
千疮百孔，汩汩的冒着血，酸楚难耐，疼痛难抑。
浑浑噩噩的，一晃眼就到了下午内门弟子的拜师仪式。
看着李拂衣像当年的自己一样，给九华系上发带，牵着带来自己面前。
墨铮恍然得怀念起，年少时的李拂衣。
一时走神，没注意九华的话。
“额……好孩子，这个给你当见面礼。”随意从胖锦鲤里抓了些什么，塞到九华手里。
九华眼睛猛然瞪得大大的，这东西他能收下？
抬头向他师尊李拂衣询问，李拂眼神有些冷，但还是点头，“无妨，你师祖送你的，你收着便是。”
墨铮这才发现，九华手里捧着的是一支别致的龙型玉簪，样式很是独特少见，材质更是难得金丝暖玉。
心里顿时一咯噔，这可是他跟李拂衣共同完成的。
玉石是他捡来的，样子是他画的，雕琢却是李拂衣用了整整两个月，慢慢摸索出来的。
平常他自己都舍不得用，就怕磕碰了。
却不曾想，随意一抓就拿了它出来，手指动了动想要拿些什么换回来。
可众目睽睽之下，已经送出手，也不好这么做……
九华那边得了这么贵重的宝物，连忙道谢，“九华谢师祖赐，一定好好保存。”
墨铮发现这孩子是讨喜，比李拂衣年幼的时候还多了几分活泼、跳脱。
招招手让他过来自己身边，九华就乖乖地靠了过来。
“来，师祖帮你带上。”说着抽下九华头上的银簪，换上玉簪。
“这是你师尊亲手雕琢的，这玉簪带着对你有好处，也别藏起来，就戴着吧。”
九华摸了摸自己发冠跟玉簪，咧嘴就笑，“嗯，九华听师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