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水絮看着妈妈那双充满责备的眼神，那里有她再也熟悉不过的那种冷漠和厌恶。
那个眼神是自弟弟出生之后，妈妈每一次看向她时的目光，那里看不到疼爱和欣喜，看到的永远是烦躁和嫌弃。
余水絮本想和妈妈也大吵一架，诉说这么多年来她心里的委屈，还有舅舅算计妈妈的那些糟烂事。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大不了这些死亲戚走了之后被爸爸毒打一顿，打就打吧，反正打不死就行了，不耽误自己去上学就行了。
要是不给生活费的话，那就算了，只要能有回学校的车费就行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但是在看到妈妈这种厌恶的眼神不断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余水絮心底里生出了悲凉。
没意思。
没意义。
没必要。
吵什么？
希望我道歉是吧？好的，那我道歉。希望我低头是吧？
好的，你们是长辈，你们最大。想挽回你可悲的面子是吧？
好的，我打烂的玻璃我自己捡起来。
余水絮眼里本来没多少泪水，多的是委屈和愤恨，但是今天这场大戏既然要做到底，那就把它演足了。
于是鼻子一酸，抬眼的工夫，眼里噙满了泪水，对着一脸得意等着余水絮挨巴掌的舅舅道：
“舅舅，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不礼貌，您是长辈，我是小辈，不该对你说话这么难听。您也是关心我而已。”
妈妈这才放下了举着的胳膊：“你知道就好！一天到晚么大么小的！去上了个大学，可把你能的不行了。
家里面人说话你也看不上了。”妈妈冷冷地数落着余水絮，只是语气比起方才，缓和了不少。
舅舅磕了一声，揉了揉鼻子，拿着筷子不时地点着餐桌，开始了对余水絮的说教：
“我就说么，我们大学生不可能这么没有礼貌的。梅子，你也不要骂了，娃娃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们高高兴兴吃个饭嘛。”
姨妈拉着妈妈坐了下来，也开始打圆场：“哥都不生气了，梅子你也不要生气了。絮絮这是好久不回来了，一下子不习惯了。以往也都是很尊重老人的。”
爸爸这时说话了：“絮絮，还不赶紧给你舅舅再把茶倒上？好不容易一年见一次面，不好好吃饭么，闹撒呢？”
爸爸的语气威严中带着柔和，在座的除了舅母，应该都听懂了爸爸的言外之意。
爸爸这是各打五十大板，不偏不倚。余水絮心里才暖了一点。
大表哥和表姐附和着应了几句。余水絮擦了擦眼泪，去厨房拿来暖壶，给茶壶里蓄满了开水，这才慢慢踱到舅舅跟前小心地斟满了茶。
余水絮倒好了茶说道：“舅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谢谢你原谅我这个外甥女了。我先去客厅给姐她们续茶去了。”
说罢也不想看其他人的脸色，去了客厅，给小表姐倒了茶，又给表弟和妹妹们一一添满了茶水。
余水絮坐定之后，大人那一桌已经开始了别的话题，瞬间就传来谈笑风生的笑声。
大人们果然情绪够稳定，就像妈妈上一秒还在破口大骂，下一秒就没事儿人一样叫她们吃饭是一样的。
小表姐看向余水絮的眼神略带复杂，余水絮也尴尬。
她在发火之前就想到了会有这个画面，心里虽然不屑一顾，但是面上至少还是要表现出来内疚的样子的。
小表姐看到余水絮红红的眼睛，和一脸委屈的表情，又一向了解自己爸爸对这个外甥女一直看不上眼，便也对余水絮安慰的笑了一笑。
余水絮立马回一个甜甜的笑，便开始招呼一桌子客人。
此刻看着满桌的珍馐，却再无任何胃口。
这顿饭真是好吃难消化，余水絮满心满胃都感觉顶着，闷闷的，憋屈。
因小侄子马梓浩喜欢和余明宇一起玩电脑，看他打游戏，因此在饭桌上，也是挨着余明宇坐着的。
所以给小孩子夹菜的任务就落到了余明宇的头上。
弟弟余明宇一向冷漠寡淡，吃饭从来不会在乎饭桌上其他人吃得如何，只顾着自己，吃饱了，就屁股一抬，跑到他的小卧室继续打游戏。
所以今天的这场宴席，对于弟弟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了。
他得一会儿不停地问马梓浩吃什么，给他不断地夹菜、夹肉。
何思雅一开始从餐厅过来几次，想叫马梓浩过去跟她坐一桌，好亲自给娃喂饭，但是这小魔王哪里肯，忸怩着不过去。
直到这个逼孩子大声尖叫，余水絮瞬间耳鸣之后，何思雅才讪讪地回到了餐厅。余水絮真想给这破孩子一巴掌，让他哭个够。
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之后，在场的女性，除了舅母，都开始收拾残羹冷炙，一一撤下饭菜，擦干净了桌子，重又把干果盘和水果摆上了台面。
妈妈和姨妈也歇下阵来，余水絮和妹妹关了厨房门，一个洗，一个冲。
门外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可见他们聊得开心，仿佛今天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妹妹看了厨房一眼，余水絮看她的表情，想着是不是有话要说。
“咋了？”余水絮不解地问，手机也没闲着。
余水絮以为妹妹要和自己聊一聊刚刚和舅舅的那场“好戏”，毕竟余水絮的心里也正憋着气。刚好想找人发泄一番。
“那会儿妈和姨妈在伙房（厨房）喧（聊）的呢，姨妈说看的你上学着呢也相亲了，她也想给强强相亲了。”
妹妹煞有其事地说起这件事，也许是想转移余水絮对舅舅一家厌恶的负面情绪吧。
“强强还缺对象吗？姨妈也太心急了吧。她就是那么一说，哪一次不是说风就是雨的。”
余水絮一听是关于表弟的事，妹妹都没想着安慰一下自己，或者同仇敌忾一下吗？
心里的不满渐渐升起，便没好气地回了一嘴。
“我就说一下，强强比我还小一岁呢，现在上班也挺好的，不着急找，再说了强强的长相，还愁没有女娃喜欢吗？”妹妹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