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而又昏暗的牢房之中，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只见皇上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他那威严的身影逐渐靠近牢房深处，最终停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前。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正是孙海。
当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他原本低垂的头颅微微动了一下，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孙海终于忍不住缓缓抬起头来，当他看清来人竟然是皇上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但瞬间又被一层冷漠取代。
只见他机械般的跪在地上，声音有几分哽咽道：“奴才见过皇上！奴才还以为皇上不愿再见奴才。”
皇上静静的看了他片刻，身边跟着的太监懂事的已经从别处搬来了椅子给皇上擦好，让他坐下。
皇上顺势坐下，他此时神情平淡，瞧不出什么情绪：“孙海你陪伴朕多年，你我虽为主仆，但朕自问待你一直不错，今时今日，朕问你，你可曾后悔过！”
孙海闻言露出凄厉一笑，他给皇上又磕了个头，“奴才很感激皇上曾经对奴才的提携之恩，但义父于我有再造之恩，若是没有义父，奴才早就死在荒郊野岭了，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暗自决定，要为义父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
皇上冷笑，“所以，当初朕之所以关注到你，其实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你入宫做宦官就是冲着朕来的？”
孙海摇了摇头，“义父当初示意奴才进宫，说让我努力活着，也许有一日会用的上我，但我没想到宫里比外面还要残酷。”
“可我即便被众多宫人欺辱，心中依旧记得义父的话，要努力活下去，不仅如此，我还要比任何人活的好，靠着这份意念，直到奴才被提到皇上身边伺候。”
皇上听到这里只觉可笑，他当初注意到孙海就是因为他被人欺负时，露出那不屈的神色。
他目光如炬的盯着孙海，眼底幽深，缓声问道：“那你这么多年在宫里，一直有跟你义父联系？”
孙海听皇上问起，神情又变得坚定，“皇上您不必想着套奴才的话，关于义父的事情奴才什么也不会说的，事已至此，奴才别无他求，只求一死！”
孙海说罢，决然地闭上了眼，完全一副求死的模样。
皇上眼底仅存的温度褪去，只留满眼的冰冷。
“你以为你什么也不说朕当真查不到吗？朕之所以命你亲口道出实情，无非是念及旧情，尚欲赐予你一个体面离去的机会罢了。”
随后皇上冷冷一笑，他抬手摆了摆，让身边的侍卫和太监退远些，只让杜乐池守在身边。
他身子微微向前凑，压低声音又说道：“既然你不愿说你义父，那你就来说说湘嫔吧！还有这所谓的米壳花，你知道多少？”
皇上自从知晓自己中了米壳花之毒，就翻遍藏书阁，可惜能找到的信息寥寥，基本与太后与皇后转述给他的无差。
太医院目前也得不出结论，此毒到底能不能解。
好在他目前感觉都与平时无异，但这毒在他体内就像个定时炸弹，早晚会发作，他还记得那日湘嫔叫嚣说，一旦发作就会痛不欲生.......
孙海神色纠结，并未立即开口，似乎在心底斟酌，说出这些会不会牵扯到他的义父。
牢房中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扇小天窗有微弱的光线透进，孙海依旧沉默，四下静谧，一刹那的时间仿佛过了一甲子。
良久孙海才从沉默中开口，“奴才并不知湘嫔是否与义父有瓜葛，只知有一日收到密信，让奴才尽量配合湘嫔，至于米壳花一事，奴才并不清楚。但奴才曾经听湘嫔说起过，米壳花这东西只要不碰便可。”
皇上听后，眉头紧锁。他原以为孙海会透露更多有用的信息，却不想只是这般模棱两可的答案。
到底是因为他当真只知道这些，还是故意有所隐瞒？
皇上幽暗不明的眼盯着跪在地上的孙海。
孙海见皇上似是有些不相信，苦笑一声，“皇上，奴才真的只知道这些。奴才只负责按照指示行事，具体背后的谋划，奴才并不知晓。”
见他神色也不像有假，皇上收回目光，他的一只手摩挲着腰间佩戴的那枚玉佩，一边问道：“那你可还有其他要说的？”
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落在孙海的心头像是皇上在问他的遗言。
他跪着的身子微微颤抖，慢慢抬起眼眸，生平第一次直视面前这个至高无上的人。
其实这么多年的相伴，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去伺候皇上的生活起居。
说实话皇上对他不错，也从没有刁难过他，在义父还未联系上他之前，他是真的对皇上忠心不二。
后来义父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联系到了他，他也曾纠结犹豫，但最后义父的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战胜了皇上对他的知遇之恩。
孙海深吸一口气，匍匐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奴才衷心祝愿皇上龙体安康、福寿绵长、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闻言心底五味杂陈，他站起身，负手踱步，金色的步履鞋很快落入孙海的眼底。
皇上居高临下望着他，“孙海，你该知道的，事到如今你若什么都不肯说，那朕也不会再留你了。”
孙海惨然一笑，他眼中黯淡无光，“奴才明白，奴才甘愿领死。”
皇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转身踏出了牢房，但孙海还是听到皇上下令道：“来人，赐孙海鸩酒一杯，让他上路！”
之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
孙海闻言，朝着皇上离开的方向再次跪拜叩谢，他的动作有些僵硬，额头紧贴着地面，泪水最终还是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
“奴才谢皇上，望皇上保重龙体。”
他想起往昔宫中跟随皇上的岁月的画面，都如过眼云烟在他眼前闪过，直到有人将鸩酒送至他跟前，他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