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不想要？
乘风心头一震，差点脱口而出。
目光落在东皇太一手中的黑核上，那才是雷霆之锤的本尊，也是西方之行的目标之一。
娲皇娘娘的指令仍在心头盘旋，那方素绢是嫦娥垂眸时睫毛上的霜。
“纵历万劫，此心不移”八个血字，红得刺眼，像烙铁烫在眼底。
三千年九幽寒狱，冰锥刺骨的凉，仿佛顺着血脉往上爬，让他脊背发紧。
没有这雷霆之锤，如何向娲皇交差？如何让她免于那劫？
“前辈若愿赐下，乘风感激不尽。”他拱手时，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感激不尽？”
东皇太一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得像山涧的流水，却字字诛心，“昔日承诺，你说背弃就背弃，又谈何感激二字？”
那一瞬，天地似乎因他的这句话都沉寂了下来。
乘风心头一沉，如同被什么重物压住，瞳仁里的光一点点沉下去，像被乌云遮了的月。
呵！这是在戏耍于我吗？
拱手的动作收回，白衣无风自动，语气里只剩下了锐利。
“前辈，十拳剑我已交回，补过欠缺。若还有何不满，请尽管道来。”
看到乘风的样子，东皇太一却没有生气，语气依旧平淡。
“十拳剑本就是你夺舍之物，我收来，是替你了却之前的因果。”
顿了顿，他继续：“你毁了我的钟界，我也未曾怪罪于你。现今，你想取回钟锤，须有代价。”
东皇的言语倒是实情，十拳剑是夺取须佐之男的，钟界壁垒也是被自己所破，如此说来，确实有不妥之处。
乘风吁了一口气，“前辈，你觉得乘风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才满意？”
“这样吧！”
东皇太一笑了笑，“你把和平山庄上空的剑匣交给我，钟锤你便可以拿去。至于那至尊玉，我也不再去管，任你带走，你看如何？”
剑匣？
乘风怔住，完全没想到太一神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剑匣，乃是一位神秘老人托太玄所赠，曾用它躲过不少凶险，龙五还曾借它追捕过玄黄界的罗浮。
其威能逆天，应该是一件绝世少有的宝物。
现今，连东皇太一都点名索要，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可念头刚转到此，眼前就晃过嫦娥仙子的脸。
三千年九幽寒狱，冰锥刺骨，这份情意与执着，岂能辜负？
世间事，哪有那么多两全？
不过是舍弃一件宝物罢了，换她平安，值得。
沉思了一下，心里的纠结终是褪去，乘风点了点头。
“我可以用剑匣交换，不过，和平山庄的灾民……”
“无需你挂心！”
东皇太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言语，“我既创立了这边的天地，便不会让生灵继续遭难，你随我去，我自有安排。”
说着，他指尖轻轻一挥，周围的时空骤然扭曲。
只是一瞬间，风雪呼啸的北欧九界瞬间褪色、消散。
眼前不再是靛紫色的天穹与世界树的巨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燥热与腥潮。
赫尔蒙山到了。
只是此刻的赫尔蒙山，乃至整个希腊世界，火山仍在喷吐，洪水恣意汪洋，仍是一片灭世景象。
乘风心中沉重，刚要开口，却见东皇太一抬手对苍夷大地挥了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甚至没有多余的神力波动。
刹那间，喷吐的火山骤然沉寂。
赤红的岩浆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按住，顺着山体倒流回去，火山口合拢，只余下淡淡的白烟。
肆虐的洪水也急速褪去，露出曾经被淹没的土地。
断裂的山石重新拼接，崩塌的崖壁缓缓隆起，世界又恢复到之前状态。
山庄的灾民们从帐篷里探出头，望着瞬间复原的山河，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孩子们挣脱大人的怀抱，跑到草地上追逐。
老人们跪在地上，对着天空叩拜。
谟涅摩叙涅站在山巅，望着东皇太一与乘风的身影，眸中充满了震惊与敬畏。
“这便是最初之态。”
东皇太一的声音平淡，却带着创世者独有的从容，“往后时日，这方天地将风调雨顺，这里的灾民，也将陆续回归曾经的家园。”
望着欢呼雀跃的灾民，望着恢复了的新世界，乘风终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
他躬身，施了一礼。
东皇太一摆了摆手，动作轻缓得像拂过肩头的风，“剑匣是你的东西，自己取来吧。”
这位创世者的身影，在光线中显得愈发神秘，抬手间便是山河复原，这等神通，贯彻天地。
乘风微微点头，将手一招，悬停在空中的八色彩虹，瞬间化为一道黑影，落在了掌心，
触感依旧温润，匣身的纹路硌着指腹，像是在无声地告别。
乘风握紧那黝黑的玉匣，随即又缓缓松开，抬手递了过去。
黝黑玉匣递至眼前，东皇太一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泛起了涟漪。
眉梢轻颤，眼底深处掠过难以抑制的悸动，虽瞬即平复，却足以让人确信。
此物对他，绝非寻常。
他那枯瘦却稳如磐石的手伸出，接过玉匣。
指尖触及冰凉玉质的刹那，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像触到滚烫星辰内核，又像握住失散万古的命脉。
他垂首凝视匣身古老纹路，目光幽深，穿透时光尘埃，仿佛重回那个天倾地覆、神血染红玄黄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