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旧人
安妃殁了这日，永寿宫燃了一夜的灯，却阖宫寂静非常。甄嬛跪在佛像前念了半夜的经文。
“娘娘，安妃身边的奴婢们，慎刑司已经全部处置了。”槿汐为佛像旁的灯里添了些灯油，也跪在了甄嬛身后。
“处理干净了就好，那些人都是陵容用惯了的，随便换了总是不适应的。”甄嬛的眼睛没离开手里的经文，说完话依旧小声地念着。
“宝鹃嚷着娘娘说只要她说了实话就留她一命来着，慎刑司的嬷嬷们到底都是人精，立刻堵上嘴勒死了。”
念完了最后的一段，甄嬛合上了经书，在槿汐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揉了揉跪了半夜有些发麻的膝盖，就这佛像前燃着的烛火点上了三根香。
“本宫是答应饶她一命，可下旨处置的是皇上，本宫不过是个小小妃嫔，又如何能违抗圣意呢。”
三支香点燃后，甄嬛对着佛像拜了几拜，确保手上的香始终燃着才插到了面前的香炉里。
“眉姐姐，我还得替你照顾弘曕，怕你寂寞，我送了陵容去陪你，虽然你也不太喜欢她，但好歹也能说说话。”
收拾了安陵容后，永寿宫清静了些时日。当时甄嬛被复了熹妃位份后，六贝子弘曕被寿康宫交由先帝皇贵妃抚养。
佟佳氏乃是孝懿仁皇后的胞妹，在孝懿仁皇后去世后进宫以继续维系八旗旧勋贵族与皇室的联姻关系，初入宫便是妃位，后来被晋为贵妃时，已是先帝后宫第一人。
胤禛登基，贵妃佟佳氏被尊封为皇考皇贵妃，因幼时常年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胤禛对这位“姨母”颇为厚待，也放心的把小儿子交给了她抚养。
熹妃三五日便跑一趟寿康宫，自然是惦记着弘曕，胤禛心里也清楚，甄嬛受惠妃之托照料这个孩子，但却绝口不提将弘曕交给熹妃抚养。
后宫的高位嫔妃们都忙着在自己宫里养孩子，温宜离了襄嫔时毕竟也有些记忆了，骤然分离有了短暂的不适，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的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当初难产生下的六公主也被敬妃养的白白胖胖，如今也开始识字了。
没了安妃，四妃之位便又空了一个出来，去年，五阿哥生母懋嫔久病沉疴，也离开了人世。这宫里始终长久不衰的独祺嫔一人了，贞嫔刚入宫时也还算得宠，但说话总是不招人听，时间久了胤禛也不愿总翻牌子给自己找气生。
除此之外便是六年进宫的顾琮次女伊尔根觉罗氏，皮肤白皙，浓眉，杏眼，端的一副明艳大气的模样，算不得一等一的美人。但神态上的那股子灵气，却和当年才入王府的年世兰一模一样。
短短两年，正五品的户部郎中顾琮便三迁至太仆寺卿，授霸州营田观察使，如今在莽鹄立手底下当值。初进宫时的伊答应也晋为了灵贵人。
木兰秋狝，胤禛唯独点了三位嫔妃伴驾，熹妃，祺嫔，还有便是这位新宠灵贵人。
巡幸木兰围场，少则一旬，多则月余，我在宫里梳理着如今朝堂的局势，顺带寻着有名的古琴大家给对弹琴展露出格外兴趣的惠荣当老师。
毕竟我对于弹琴一技实在不精，除了十六法与二十四况这等理论知识浅显的学过一些外，实在没什么演奏的天赋，否则幼时，姐姐也实在没必要一次又一次地焦头烂额了。
惠荣端坐在琴前，日光透过月影纱柔和地洒进屋子，惹得我一阵恍然，把眼前的情景渐渐与数十年前在统领府的那一个一个午后融为一体。
“娘娘。”
剪秋悄声进了屋，姐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别过头，我的目光重新锁定在了手里的信件上，“怎么了？”
“围场那边出了事，祺嫔触怒了皇上，一驾马车被送回来了，应该还有半个多时辰就到宫门了。皇上旨意贬祺嫔为贵人，迁居郊芦馆闭门思过。”
“她惹了熹妃？”我以为又如从前一般，瓜尔佳氏被甄嬛施计阴了一番。
“祺贵人辱骂灵贵人，摔了杯子，碎片险些划伤皇上。被皇上一怒之下赶回宫了。”
“灵贵人？”伊尔根觉罗氏曾祖父是曾辅佐过太祖皇帝的顾八代，我记得顾八代这一支算得上世代忠良，学识广博，几乎从不贴近宗室勋贵，如今不仅送了女儿进宫，还如此获宠，甚至有了排挤旁的嫔妃的行为，莫不是家里搭上了某些人？
从前伊尔根觉罗氏可是压根没有进宫的，查！
我皱着眉抬眼瞧了瞧剪秋，剪秋立刻意会，“奴婢知道了。”
木兰围场，离开皇宫那个闭塞的环境后，胤禛看起来心情不错，难得这日没有在帐中批阅奏折，领着三个妃子到了马场。
汉军旗出身的熹妃自然是不会骑马的，本也不精于骑术的祺嫔，在宫里过了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也早已不敢上马，唯独年轻的灵贵人，少时久住西北，经常和兄长偷偷溜出去跑马，练了一身好骑术。
“皇上，臣妾可要加速啦！”灵贵人脆生生地朝着身前侧的胤禛喊了一声，在胤禛点头允准后，一马鞭抽下，桃红色的身影随着身下的宝马飞驰而过。
骑装的衣角随风飘扬，扬着马鞭的手臂高高举起。
“王爷！你快来追我啊！”
胤禛盯着逐渐远去的身影赶快招呼身边的侍卫照看好独自飞奔出去的灵贵人，“照顾好灵贵人，莫要伤了！”
坐在遮阳篷里的祺嫔也是一身骑装，鹅黄色滚着嫩绿色的边儿，看起来也春意盎然，脸上却写满了不悦。
方才她站在高头大马旁，做了数次的心理准备，仍旧没敢踩上马镫。少时的骑术早已经淡忘，这高高的马背，一但不慎摔下来，万一惊了马，只怕也没法全须全尾地回宫了。
熹妃看着祺嫔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本就恼火，祺嫔听见这笑声更是恼羞成怒，“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