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伊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脑袋被寺庙里那沉重的大钟撞击了一般，整个人都懵了。
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但没想到韩总竟然如此出其不意，让他所有的计划瞬间化为泡影。
你堂堂五雷网络的老总居然曾经在鸡厂工作过？
我咋不记得鸡厂有你这号人物？
“……”他搅动脑汁，疯狂回忆起之前在鸡厂的一分一秒。
但脑海中的记忆却如同乱麻一般，鸡厂各个项目负责人的名字形象在他脑海中闪过。
不是，不是，一个也不是。
根本没见过这位韩总！
……或者说，其实他并没有入职过鸡厂，这道问题只是用来实验我是否会为了面试说谎？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衫。
贺伊久久没有作声，整个面试现场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明明空调温度打的很低，但这名面试者却已经汗流浃背了。
韩帅轻笑一声，
“呵，既然答不上来，那就下一个问题。”
贺伊如获大赦，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心中暗道这韩总果真厉害，仅仅一个不知真假的问题，就令我方寸大乱，
“你从鸡厂离职的原因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贺伊总算是舒了口气，
这道题算是面试必备，他早就准备好了。
“因为鸡厂他已经变了。”
贺伊眼珠微微下探，似乎开始回忆起了过往。
“以前鸡厂的领头人可以算得上是比较自傲的、有技术力的一批宅男。”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合格商人……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我已经融入不了那个环境了。”
不过韩帅继续追问，他自己就说了下去。
“当初的鸡厂，虽然说没什么爆款赚不了大钱，但我们每个人都想要突破自我，想要把更厉害的内容创作出来。”
“各种新技术、新玩法、新模式，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大家都会支持你去做，每个人都充满了进取心。”
“我们每个人都中二的相信，技术宅可以拯救世界。”
“然后我们就制作出了【黑暗降临】这第一款手机上的开放世界冒险游戏。”
说到黑暗降临的时候，他的表情变成纠结了起来。
似乎在为制作出这堪称无敌的手游所自豪，也在为这款游戏所悲痛。
“但同时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最后他的表情变得嘲弄了起来，
“之前我劝说自己，【堕落3】之所以逼氪是为了有资金能做我们想做的游戏，可是【黑暗降临】赚的钱已经足够多了，为什么现在不把赚来的钱继续投入下一款游戏呢？”
“我们之前明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呀？”
“然后他们说，公司规模大了，有上千号员工要养，我们输不起了，不能孤注一掷，要按照成功的路径慢慢来。”
“于是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钱都收入自己囊中，硬生生靠着【黑暗降临】变成了全市首富、全省首富。”
“然后我就看到他们用赚来的钱砸营销砸推广，养水军养cV养coser养二创作者养Up主肉喇叭，从娱乐圈重金挖人，在公司内部大肆推行内推制度，只要有人来就能给内推者发一大笔奖金。”
“哪都能花钱，就是不把钱花在游戏上。”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这家公司已经完了。”
难得听到鸡厂的内幕，所有面试官都侧着耳朵开始认真听讲。
原来韩总今天过来亲自面试就是为了刺探敌情！
“但那时候我还保留一丝侥幸，觉得这是公司成长后的必经之路，只是短痛罢了。”
“可是没想到，他们后来竟然连媚宅的能力也舍去了！为了扩圈争先恐后的制作出一些不符合宅男宅女需求的角色和剧情出来！”
贺伊的情绪开始变得激愤起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某个设计好的女角色，因为需要满足那该死的不知从哪来的市场调研数据，为了要扩圈，愣是变成了一位肌肉男。
他也看到了某个本该设计赎罪死去的战犯男因为收到内部某些人的喜爱，让他在剧情中频频出现展现高光时刻、开始洗白，后续还想把他设计为独一无二甚至可以代替主角的角色。
他还看到了本该是mL向的女角色，为了凸显其他角色的高大，硬生生让主角去霸凌她，为了卖mL最后只能在二创视频里让玩家吃戒指。
他同样看到了某位女性高层勇夺皮套，把女角色变成自己的化身。
太多太多了，因为项目爆火，公司大批招人，结果就招来了一群天天想着扩圈赚其他群体钱的娱乐圈人才。
这些人做游戏不行，玩饭圈打榜，引起玩家群体对立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一个以高质量游戏闻名业界的游戏公司，在她们的掌控之下，居然变成了饭圈公司！
【黑暗降临】、【堕落，星辰大海】这些就是她们组建的明星产品，
玩家粉丝为了自己心爱的哥哥姐姐开始充钱打榜。
任何其他游戏玩家想要抹黑鸡厂，都将迎来粉丝们最猛烈的攻击。
当初鸡厂追求的极致扁平化管理，流水线作业，现在已经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内卷和一言堂。
流水化生产游戏的模式当然不需要创新，
其他游戏滚服，鸡厂则是滚游。
其他公司生产游戏，鸡厂则是生产能吃得下自己这块游戏的玩家。
如果一款游戏让你感受到不舒服了，鸡厂就会恰到好处的推出自己下一款画面精良的游戏让你入坑重新充钱。
但这些游戏的本质并没有区别，残缺的角色、专武、随机的圣遗物……核心就是这些。
至于玩法，那都是附带的表面工程。
某种意义上，鸡厂游戏已经变得开始符合买量游戏的定义了。
高额的制作成本，人员工资让它无法随意尝试新赛道，开创新玩法，
只能靠着买量让自己的游戏拥有足够多的受众玩家，用一条稳赚不赔的方式去做游戏。
外面的人都在传【黑暗降临】的剧情变差是因为人都去了【堕落，星辰大海】。
而他知道，在【黑暗降临】爆火之后的几个版本，当初创造出那些角色与剧情的人有许多选择离开了鸡厂，直接辞职了。
去年，音乐总监离职了。
现在，他也走了。
他来到了五雷网络，相比业界其他公司，这家公司似乎仍然保留了十足的进取精神。
贺伊的目光看向了坐在面试桌中间的韩总。
正是此人，拯救了五雷网络。
业界传闻，他对钱十分厌恶，看不起钱，公司赚来的所有钱有一半都被他分给了员工。
剩下的，则是全部投入游戏，一分不剩！
别家老板赚到了钱都出去香车美女好好享受去了，只有他还有一颗做游戏的初心。
整日就在办公室内研究游戏，思考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
只有他，才能拯救业界！